【卷首月桂】                              

·槐蓝言白·


          ◇叙述:一个水手长的后半生简历◇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他就当上水手长了,
      去过贝尔格莱德,到过阿尔及利亚。
      他喜欢过的东西有很多,魔方与枪、
      辣椒、信件、自由与英雄铁托、
      花花公子和通俗音乐。一盒盒纸筒胭脂,
      是从广州带给俏俏的,西关胭脂
      是西关往事的墓志铭,俏俏就要当电影明星了,
      你腰椎有问题就别总翘二郎腿呀,
      牙疼还总吃狗肉羊肉,轻骨头。贱骨头。

      “嗯,我把我好好的身子给你,
      你别总在那一个人瞎想,我给你。”
      恋情,在九十年代不象现在这么简单,
      那会,人离下坡路还很远,理想也很远。
      出海,炒股,定型喷雾,他摩挲着一把
      纯铁钥匙,遥想失眠锁孔。
      头可断发型不能乱,番茄是最好的水果,
      民众演出,三句半,腰鼓和表演唱,
      深深的海洋里总有人是适合睁开眼来爱的,
      维纳斯站在扇贝上,金色头发在私处。

      俏俏后来死于非典,大悲而去。
      她宽暖披肩,显得妖媚而厌怠。
      俏俏说,男人得到之后总不值一提,
      最好不要女追男,巧笑嫣然。
      你可以想像一个抬棺者的苦楚,在2005年前,
      他跟所有人一样,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从走到来,没跟人交换过意见,
      浮名与黎明涌现,鸟儿在黄昏咬紧快感,
      他与枕木交流过,也交叉过,与海也是,
      与阳关道和独木桥,阳关道的两边全是麦子,
      余晖在他身上象是在铜像上,南方
      姹紫嫣红,或霞光万丈,或月如雨水。

      独木桥也会有花香。蓝色行程与哀愁也是。
      再清爽的东西,沾了香气便着了风流,
      他裹衣而行,过殖民锚地,过宽凉雷达。
      一只煮熟的梭子蟹在温哥华渔场,那香气
      源源不断,一飘五年,雾钟也在,旧船也在,
      只有人不在,人真的连梦里也没遇上过,
      他后来的夫人丰腴得很是波提切利,
      是位花腔女高音,只是专业慢慢地
      抽身在迟缓的阴天,小儿子出生那天,
      他收到一条简讯,他最好的兄弟酒后遇难。

      2010年他到了深圳,开了个龙王渔具店。
      闲来看电影,偶尔陪家人听歌剧,教人打
      各式水手结。时不时租条船出海,一个人
      在海上游泳,长时间把头发浮在水面上,长时间,
      象漂来漂去的魂。2012年的秋在反复冷却中来临,
      早秋景色象琴师扭歪了的旋律,他把食指
      和拇指连在一起,穿过圆圈他看日子的过去——-
      没怎么尽心尽意过,也没怎么用上劲,
      他渴望一场纯雪能降落下来,却又无比耽心
      南方的盐会将他心中雪人烫伤,后院水塘里,
      有一支最后的荷花,他觉得,比所有飞鸟都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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