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结局】
·王西平·
◇请剥掉我心底的水纹（组诗六首）◇
《一双鞋子》
几十年了，你们像孪生婴儿，从额头爬出来
从肩膀跨下去，然后，在臀部分手，成为
一妻一妾的鞋子
你们被一对叫腿的钉子钉在那里，上面环绕
着裤子之水。这白色的牛仔
盛在膝盖里，投射出那人矮小的容器
你们是虎头的王，是平底的船，是高跟的
玄梯。划起路来，形状像脚，戴着鸭舌的帽子
吃青草，钻斜坡。或牵引着抽掉内部的针线
扎进花丛，一左一右，一上一下
声音已经很远，你们像镜中淋湿的部分
一路奔跑，仿佛涂上了煤油和黑泥
《我的祖先》
死去的人，我们都叫祖先。在我们的土里
他们挤来挤去，像船
像鸟。他们鸣叫着，在那里争夺我送去的苹果
或跳进灰烬，打捞纸做的衣服
活着的时候，他们抽大烟，耍双截棍
死了，他们藏在树根下，像诛儒的怪物
那样的世界里，有活的柱子可以移动
祖先推着柱子，玩来玩去。有时候，他们
会提着肉体的袋囊去天上赶集，购回一些碎银
和烟叶
我知道有一个祖先，他是最疼我的
他时常惦记着我的生，就像我惦记着他的死
有时候我去看他的时候，他会借着月光
从墓碑后伸出手来，给我量身
他说：“等你长高了，我为你留一个位置”
可是我到了那里
他整天只吃身上的条绒和绦虫，最后
吃掉了他自己连同洞穴里的黑。我再一次
眼睁睁地，看着他，活活地死去
《写给自己的墓碑》
那里有成群的乌鸦在哭，这灰烬之鸟
被雨水冲垮黑夜
我知道他死了，与一千张面孔睡觉
这个时候，他会出来打水，然后用削好的石头
将自己封好。他没有将生前的王氏扔出去
风太紧，笔画乱成一堆柴禾
它蓬松的影子里，躺着我的亲人和家猫
他们抽烟，喝玉米糊或
拾起白色的笑脸
那些声音，还给了我真实，像是刀子
剥掉了我心底的水纹
现在，整个墓穴朝里陷入，我看见自己
多像是杀死我的另一个人，他扎紧裤管
从自己的大脚内侧，走了下去
那一刻，仿佛正在摇摆的钟
没入时间之外
《最后一次说，桃花》
这条街有好多人，来往往来，他们看见桃花
说：桃花，桃花。你这胀满了鼓鼓的笑
看似开在深处，笑却远在花外
繁闹的桃花，风过之后，一身子的目光被折回
部分是乱箭，或部分是霍乱，一窝蜂地
枝上枝下，不停地飞
桃花生在街头，额头涂满了石灰
她的手，倒映在路面反射的褶缝里
像牙签，涂上芬芳，铆上钉子，弯在墙中
３月３１日，桃花在心里给自己下了一场雪
然后侧进自己，备上酒席，最后一次说：
桃花
过了这天，人们就忘记你
《风声》
在石头里，对折成两半，整个是她的回声
这样的风，可以闭上眼睛，去摸
她一个人，就像一片天空，穿过房间而行
混杂的脚步，碎如银屑，在每一个桌椅拐弯的结心
长出青草。她探清了我的虚处——
你这叫埙的野性伪装，有七个孔的风声
横着，从我的身子里漏过。你拖着长长的毛发
扬起尘埃
你的四蹄匍匐在眉毛的黑中，腹部动荡着
一群透明的活水。这个季节，有一些声音
会连根拔起，降落空中，像甩干哭声的白毯
厚厚的
空空的
《雀斑》
一个凹处，落满了雀，白衣在肉里打井
浑身使满了美。水在皮肤地表
环绕在一个叫鼻梁的根茎。这里盛产一种
叫斑的井盖，紧闭秘密的种群
满脸伸出铸铁之手
多像星际溶化的暗影。所有的天使
坐在她的斑里，仿佛她的面容
披上了一个希望的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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