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
·程志强·
◇黑夜的搭档，被一束光盯得紧紧的◇
1．每天都会发生几次
楼前的树，并没有像羊群一样归牢
一根青年的树枝就足够强大了
背着一个蛇皮袋子，走过无数的风雨
至于里面装的是鸣叫还是哭泣
已无关紧要。生活在树下的店铺
换了几次主人——外来的方言难免生疏
桌椅沿用的是老式的逻辑
没有零头，没有虚头，也没有噱头
树上掉下的每一片树影，都是自己的
鸟的粪便也是。不理解的人们
在街角里昏昏欲睡，仿佛睡眠是真功夫
瑰丽的垃圾桶，是对时代的误读
就像在一截很短的马路上，断章取义的事
每天都会发生几次——而羊群始终醒着
时不时地，啃啃树叶和云朵
挑挑拣拣的流水线作业，离不开一根
挑剔的尖刺，那个袋子忒烂了
不能用了——换一个吧。好比是改嫁
婚姻和爱情推推搡搡，好大一阵子
2．我是不存在的
我是不存在的，或者我是渺小的
黑夜的搭档，被一束光盯得紧紧的
我绕着心里的一片荒草地
跑了几圈，草尖上就冒出了几滴露水
朝我笑——此时，我是苍老的
树枝上的嫩芽喊不出我的尊姓大名
隔壁的啼哭，像灯光轻抚我的脸
可以认为我是没有面积的虚无
大口大口的喘息，更证明不了我的存在
与广场上跳舞的老太太们闲聊
关节就拼命地尖叫。无论多么无趣的谈资
也都名花有主，蹲在地上的魂魄
一丝不苟地燃烧着晚年的意义
长椅，像啰里啰嗦的格言。几只宠物
挣脱了黑夜的怀抱，在灯光下撒尿
调情，说领导的坏话——
说心里话，她们谈论的话题过于庞大
完全压倒了我的残存一息的存在感
3．歌谣在打盹
春天的歌谣，坐在石头上打盹
寂静制造了暧昧的风
身份证丢失后，我被夹在了
一群流浪狗之间
明镜和天空，有些矛盾
皱纹，掩盖着废墟
现在依然是白天，发光的把柄
打量着我，反串的节气
摆出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
巉岩上挂着几滴狗吠
没有遇到任何人
粗糙的封面，泣不成声
幸好石头没有听见
4．小点儿声
苔藓捂紧足迹的嘴，小点儿声
起伏，旖旎，私下里拉扯几番，也就算了
骨骼闪耀着昔日的光芒，南风在吹
岁月的裸照，铸成生命最初的一丝悸动
洞穴之外的生活，明媚如春
诺言泛滥成灾，汗渍描绘着梦境
把河岸抗在肩上，失忆的水
跌倒在春潮荡漾之中，情事渐渐暗淡
打开窗户，几棵柳树默默地燃烧
灿烂的芬芳，把一个花园弄晕
天色如何对废墟的一道道圣旨交差
红布黄字，带来不懈的期望
嘘，小点儿声，风向仅代表一半
另一半的世界，需要滴血认亲
5．石头入梦
星光断裂处，我看到了春天
炎凉，不再棱角分明
回声坠入爱河，一只狐狸
站在河坝上，作为苦难的一部分
赤忱修炼成背影
爱憎像风，深入岁月的骨髓
更多的人走进了黄昏
石头入梦，草地金灿灿的
花事一茬紧接一茬
刀刃跃上云端，冷笑了一声
和冰凌一起消瘦下去
月亮缺席，像躲在贝壳里的人
6．冰凉
空气冰凉，火焰是荒谬的
车声似乎在笑，冬日的指针细若发丝
翅膀和祖先具有同样坚韧的背影
我在荒草之间出没
遇到蛇，和近似于蛇的眼神
山峦在肩胛骨上跳跃
欢呼。一片树木情不自禁地飞了起来
大地的心脏里，却静悄悄的
一些话语被反复地暖热
仿佛，冰凉只是暂时的，火焰
能打发掉那些冷冰冰的事物
几只鸟儿，急匆匆地从冬日里飞出来
应该知道冬天的隐私
是如何结冰，又是如何融化的
◇集体不说话，我背叛了我◇
1．斑驳
光影斑驳。突然，想骑着一条鱼的骨架
在生命的天空畅游，楼宇是一面镜子
街道是裂痕——慢慢溶解，回到最初的模样
长椅将忽明忽暗的光线拉扯在一起
广场不停地缩小，落日蹲在山顶长吁短叹
寂寞形成的风轻抚着看客们的发梢
没有鸟鸣。时代的河流行色匆匆
水花与老年撞了个满怀，无非是误解
树上的灯盏，一串一串地，红着脸
从阴影中分解出来的一对情侣
一位面朝北，一位面朝南，背靠背坐着
骨头里的虫子一步一步地接近完美
2．清凉反复播放
一场秋雨，万箭穿心
尘世告诉我：要为接下来的日子把把脉
胃里的土，心中的苦——感谢
那些肮脏的龌龊的手段
任由性情支配
斩草除根的时刻尚未到来
清凉的反复播放
蛊惑人心——树，不停地咳嗽
在枝桠上散步的人
品尝着情理之中的秋风
额外的虔诚
提醒我：下一个站台，会很遥远
我不愿离开，也不想逃走
秋雨把心灌醉了
时至今日，我还没有学会如何拒绝
一群落叶的热情挽留
3．集体
谁把集体撕成了碎片
谁又把整体占为了己有
谁在借用别人的喉咙发出自己的声音
谁又在保持沉默
眼睁睁地看着一腔热情锒铛入狱
谁把善良当做匕首
捅向美好的初衷
谁又在用最后的一线生机
垂钓那枚苍白的月亮
谁在用艺术调情
谁又在视而不见的僵局里
死皮赖脸地追逐着
杯子碎了，悲剧发生了
集体不说话，我背叛了我
一望无际的热闹场面
团结得严丝合缝
——谁用犀利无比的咒语
刺破了落日的虚伪
红色的秋雨下起来了
雨滴大声嚷嚷，分明是在高呼
集体，集体，集体
4．落叶传递着神的口谕
黄色的落叶，掩盖着红色的相思
一把雨伞，一溜烟地跑了
踪迹呆在原地，风撕咬着风
没有谁能够幸免
枝桠崇高得几乎无人可及
一代人活在上一代人的梦想里
车声缠绕着荒诞的公园
新闻与一张旧报纸相视而笑
欲望躲在虫子的体内
窥探的虫眼，横空出世了
落叶将空洞填满
噙着一场雨，以为是爱情的源头
树木祈求着空旷的境界
突然，眼前一片黑
几粒火星子，在人间的荒凉里奔波
落叶传递着神的口谕，像火
5．云朵们一言不发
天空吞下一封密函
风，若无其事地吹拂着过去
深蓝色的裙子
坍塌了——哦，陌生的人
在悄无声息地下雨
可以摆设在桌面上的那些流浪
那些牛马，是真切的
然而，熟悉的场域累了
无力的现实试图说服亢奋的念头
街道直挺挺地躺着
一股奇怪的气味停留了下来
魍魉，暧昧，粘稠的表象
沾沾自喜。字，被大卸八块
……在天空变暗之前
树木已经白发苍苍
风爬到地面上，成为贩夫走卒
云朵们像困兽一样一言不发
【未完成】
·石泉·
◇战疫：忏悔与救赎◇
――渡劫笔记
一
与野狼争食的故事
早已翻篇
人的欲火，却仍在
骨头里窜动
梦的味蕾，总伸出
赶尽杀绝的舌头
狂欢，淹没了
一丝哀鸣
被杀心捆绑的肢体
抖得石头舔血
与人对视的瞬间
泪，就淌了出来
洗不净，照进深瞳的
残忍
那些杀不死的灵魂
都在哭泣、叫喊：
人啊，我看见
你们吃我的样子
真丑！
二
头戴新冠的王
把天道的号角，吹得
悲情万里
一个预谋，潜入了
奢华和喧闹时节
一场偷袭，溶进夜色
大幕后面，开来了
骷髅大军
太平夜，蒙面杀手
摸了岗哨，抓了舌头
谁干的？！
前科蝙蝠，被锁定
内心很受伤：
我没有害人啊
所有野奔的疑犯
一脸懵逼：
人被石头绊倒
罪，在石头？
太阳，岂是谁家私产
大地，岂是谁家庭院
不是说好了“万物共存”吗
不是说好了“德及禽兽”
咋还是围追堵截
非要把屠杀进行到底？
王说：需要反串一回
追杀游戏
世人才知，什么叫
痛彻骨头
三
捏住了，吹哨人的喉咙
大论，加速咬文嚼字
一杯冒热的谎言，麻翻了天下
掌声，为高调雷鸣
歌舞，为太平乔妆
更有万家大宴，把
众生灌醉
杀手，隐身于归乡的风中
扑向四野
一切，都赶在了
大难成势之前
也无战云狼烟
也无人喊马嘶
好梦，还贴在枕头上
而厮杀，却叮叮噹噹
落下了实锤
找不到铠甲，前阵护卫
裸身上了火线
三岔口式的盲斗、搏杀
迸出惨烈，把一个个日子
迸得泪流满面
而死亡，依然躲在
人群的后面，一个个
点名
四
一座城池，雄风
吹拂了千年
却被一个浪头，生生打沉
江汉平原，吃了王炸
一地鸡毛乱飞
呼救的锣声，如尖器
把夜戮成碎片
长烟落日里
闭了孤城
庙堂的惊天钟声，落满
每一寸国土
一场大考，在大地
遣词造句
写一部守土青史
坚壁清野
以邻为壑
闭门自守……
每一个句子，都能摸出
质感和硬核
挤尽，空洞词语
把灾祸，挡在界外
五
死神，占领了
这个冰封季节，踩着
清门灭户的节奏
日夜死缠烂打
危城齿咬的尖叫
刺疼了，大野的风
易水悲歌，奔过一个
古老民族的血液
一场惊天裂地的死嗑
拉开了大幕
逆行者，顶一路寒风
挺进危难中心
裸奔的夸父，夜半启程
追寻光明
盗火英雄，为落难部落
抱薪取暖
更有，十万精卫
日夜衔石，投进
翻滚的疫海
一个个生命的摆渡者
纵身扑进，索命的浑水
呛出，同一个声音：
捞人！捞人！捞人！
雷神与火神，打开
霹雳喉咙，宏大叙事
从阎罗笔下，夺回
一个个姓名
火线方舱，驱散了
死亡屋的阴影，拽回
奈何桥边
十万排队的人
六
每天，都有揪心的事情发生
渡劫的日子，太长
这个世间，冷漠得太久了
情感与良知，快要冻僵
该把，久未打理的内心
打开
床头破碎的梦
冷屋冻僵的心
追灵车的哭喊，和
守尸幼童，叫人心疼的乖
还有，无归的亡魂
还在计数之外，流浪
……
骨缝里，摧不散的痛
都在心的哭墙上，烙下了
太多的悲伤
狠烟，擦尽生活尘埃
擦出，万劫不灭的火焰
危难的城头，点亮了
伟大的担当
是谁，泥里水里
日夜为血拼人，接风洗尘
是谁，把意志锻打出质感
排成沉甸甸的车水马龙
土中刨食的野老
谋生路上的民工
风雨剥蚀的破烂王，都在
掏心掏肺啊
这片多难的土地，盛产了
太多的感动
血色指印，是承诺的表情
相依相别的行色，把
出征的悲壮，披挂在肩
火线撤下的疲乏，扶着墙
跌跌撞撞，找不到门
三千壮士，被乱箭射中
瘫在阵地
更有一群悍将，用生命
攻入了冥界
长江之神，也为此流下
擦不尽的泪水
七
坐在时间的岸边
天天看，疫海翻滚
也看，蜇伏人心的瘟疫
并发、表演
看一场消费灾难的盛宴
闹场
心上的武装，都被
谎言缴械
谣言关闭了神灯
摸黑里，引鬼打墙
谀词变幻魔法
灾难，变出了狂欢
痰中哈出带血的诗句
苦难，就被点化成
金色的辞章
风，从左边来
盒子枪，犯了虐杀的瘾
让叫喊的良知，闭嘴
风，从右边来
谁的梦，就住进了
异国他乡
一次嬗变
理性的齿轮，就掉了链子
失心疯，撒一把
错乱的词语
却收割了，阵阵掌声
盆满钵满
坐在岸边，观火的
表情还没收尽
就给疫火，操了后路
烧焦了裤裆
疏通了洪荒祸水
大禹的铁锹还没放下
耳边又响起倒灌的声音
这游戏玩得，叫人
笑出了内伤
人啊人！
心上的瘟疫
该怎样救赎？
八
无边恐惧，逼退了
万代疯狂
百世喧嚣，都
飘落黄沙
飘落流水
世间，宁静得
叫人心慌
王气、霸气
任性、狂野
都乖乖猫进，各自的空间
折叠，一个个
忏悔的日子
求解，一个个
救赎的方程
伸出羞愧的手指
点击一次，垃圾清理
清空心上
膨胀的梦
推开禁足的窗
原来，天有这么蓝
星有这么亮
风，是蒸馏过的
世间，清净得似乎失真
叠千纸鹤吧，叠出一个
清朗的日子，把大愿
放飞
九
冬天的病肺，还躺在
病床上抢救
春天，却仍在
不停地咳嗽
解放的日子
还有多远？
人，应低下高傲的头颅
与万物和解
这是一场，不能真正
打赢的战争
欲望依旧膨胀
新冠一族，就永远是
打不死的小强
空城战术，终究守不住
众生命运的城
新冠之王，终归
会鸣金收兵，带领
它的伐暴大军
回归自己的领地
一切野奔氏族，仍在
原野上奔跑
受屈的蝙蝠，依然会
打开翅膀，在天地之间
自由地飞
失地，终将收复
春天，已经萌芽
不会枯萎
她，会把鸟语花香
还给人类
明天的太阳
照样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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