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潮源流】
大学生诗派(第二梯队)
大学生诗派是指20世纪80年代在中国各大学兴起的前所未有的诗潮,出现了尚仲敏
、王琪博、燕晓东以及更多的优秀大学生诗人,共有4个梯队的具有强大创作力量的
大学生诗歌创作队伍。
第一梯队是77、78级大学生诗人,有徐敬亚、王小妮、王家新、石光华、丁当、叶
延滨、韩东、周伦佑等。
第二梯队是79、80级大学生诗人,如宋琳、于坚、简宁、翟永明、林雪、小君、王
寅、陈东东、陆忆敏、骆一禾、海子、普珉、西川等。
第三梯队是81、82、83大学生诗人,如江堤、臧棣、黄灿然、张枣、李元胜等。
第四梯队是84、85、86大学生诗人,如小海、伊沙、中岛、徐江、候马、桑克、戈
麦等。
他们的诗歌报刊分为三种。第一种是跨校组织的大型社团创办的诗歌报刊:如黑龙
江省大学生诗歌联合会1984年创办的《大学生诗坛》,重庆近二十家大学生诗社文
学社1985年3月联合创办的《大学生诗报》,《这一代》(1979),《中国当代诗歌
》(1986),《我们》(1980),《现代诗报》(1985),《南十字星》(1985)
等。第二种是各大学诗社、文学社创办的社刊:如辽宁师范学院1979年创办的《新
叶》文学丛刊,徐敬亚、王小妮、吕贵品等主编的《赤子心》诗刊和《红叶》,宋
琳、张小波、于奎潮等主编的社刊《夏雨岛》,于坚主编的《银杏》《高原诗集》
等几十种。第三种是大学生校园诗人自办的诗歌报刊:如兰州大学中文系学生封新
成等1982年创办的《回音壁诗刊》及1984年创办的《同代诗刊》,上海师范大学中
文系80级学生王寅、陈东东、陆忆敏1982年创办的《作品1号》,北大中文系83级学
生臧棣主编的《启明星》文学丛刊,四川南充师范学院学生万夏、李雪明、朱智勇
创办的《彩虹》诗刊以及李亚伟、胡玉创办的《刹那》诗刊,万夏、李亚伟、胡玉
等创办的《金盾》诗刊等几十种。
·骆一禾诗选·
骆一禾(1961-1989),中国诗人,北京人。骆一禾和海子,西川并称为当时的北大
三大诗人。出版的诗集有《世界的血》(1990)、《骆一禾诗全编》(1997)。
◇女神◇
-《曙光三女神》
我如巨人
有神明那样的饥渴
却又浑身滋生陶土 隐藏着你
铸造着飞行的胎体 那美和泥炭的胚子
那呼之欲出的 那旋流的时光 性灵与胸怀
你祝福于我 降生于我
我林立于风暴的中心
大团的气流呼啸
水气和尘埃自我的河流激荡
我怀恋你的地名
你浑身的大火
你手掌上痛苦的眼睛
高高地扬起巨轮
扬起那惝恍亘古的形象
向高空延展
面对深渊 水碾投下漫长的阴影
人类坚韧不拔
或在泥中 或在水中
或在鲜艳殷红的谷子里
我经受群龙无首
乱成惊醒恋人的火山
巨石熔化
闪光的肉体在怒吼中围困
滚动着(火只)爱者与劳动者的汗水
扶助着奔逃
我若是战争
该不会惆怅或登高望远
游魂疾走
我的心情迸裂
并在破犁 原子 花粉或尘埃中
长成夺目的灵魂
如今你碧绿了
你这么年轻
令我仰首遥看
一线清水
便从高广的天空注入我的眼睛
如果说
我爱世界
我本是世界的燃料
那世界也就是我的燃烧
当万物烧灼之时
它不在陷入万物有类的界限
万物是很孤独的
我们都被吞没
而我怎能忍看历史的铜版
沉重地掠夺你曙光般的身体
向你索取 占有和蚕食
并使你在永生中被命运抹平
你活动的颈项
如一弯新月
从围歼中发出一声叫喊--
"我是人
我在这儿呢!"
海象我一样催动
我不停止
疲倦得好象一座城门
我定定地站在天空对面 象一个敌手
一手抓着一捧泥土
泥土是满捧的动物
我将洞开我的熔岩 我的深渊
我心里那通红的
至高无上的原浆
沉思地打开那沸动的煤矿
在火焰中
大块地翻滚 并且露天
我清晰地看到你
对笑象一种干净的动物
一种灿烂的火苗
连贯着完整的 无辜的动作
你站在那里
用生灵的双脚 挥动着
生灵的双手
放下人类的粮食
核民间的水
跳火焰的舞蹈
象夜晚一样入睡
我就是大地上的 炙热的火焰
焚烧着 自焚着
穿过一切又熔合一切 不同于一切
我自我震颤的形态
如冲腾的无物之物
如一团燃烧的、飞旋的子夜
我就是那个叫做:焚
的性命,一道自强的光明
父性短暂 剧烈而易死
我将久久地焚烧着
倾听你的潮声起伏不宁
并把创造中的冲动释放在心脏里
在这齐声呼喊的时候
不能看到理想
我感到阵阵心痛
而伟大的幻想 伟大的激情
都只属于个人
随身而来 随身而去
每个世纪都有人触摸它 由此竭尽
哪一首血写的诗歌
不是热血自焚
我感到地下的千泓清水
在火中炼血
在我的眼神里摇漾
并有千只动物大声奔逸
一种光明的固体 阳光激荡
在我的胸底错杂着巨蹄
把我冲倒
把我碾碎
一片朝霞正汹涌奔腾
◇诗歌◇
那些人 变成了职业的人
那些会走动的职业
那些印刷体字母
仇恨诗歌
我已渐渐老去
诗歌照出了那些被遗忘的人们
那些被挑剔的人们
那些营地 和月亮
那片青花累累的稻麦
湿泣的青苔 即大地的雨衣
诗歌照出了白昼
照出了那些被压倒在空气下面的
疲累的人 那些
因劳顿而面色如韭的人
种油棕的人 采油的人
那些肮脏山梁上的人 海边闪光的
乌黑的镇子
那些被忽视在河床下
如卵石一样沉没的人
在灾荒中养活了别人的人
以混浊的双手把别人抱大的人
照出了雨林熏黑的塔楼
飞过青蝇的古老水瓶
从风雪中归来的人 放羊的人
以及在黑夜中发亮的水井
意在改变命运的人
和无力改变命运的人
是这些巨人背着生存的基础
有人生活,就有人纪念他们
活过、爱过、死过,一去不回头
而诗歌
被另一种血色苍白的人
深深地嫉恨
向诗歌深深地复仇
【诗潮源流】
·宋琳·
◇伊金霍洛◇
像梦境的边区那样遥不可及
渐渐抵达的仅是一日的尽头
两三棵树,一座雕像
入夜以前,死者的城门将关闭
马上的人继续前行
去接受一份万古的邀请
并为地平线洒下慷慨的眼泪
褐色的群山。鹰。使敌人胆战心惊的
成吉思汗的弓箭。睡着的鸣泉
这一切,有待被匆匆的一瞥再度发明
我身边的你,公主,膝头上放着
与草原一样神秘的蒙古秘史
将开口为我缓缓诵读
不是我,而是那个为使命召唤的
来自长春的人,与我不谋而合
入夜以前写下了
抵御流沙的这一行诗
◇多棱镜,巴黎(组诗选)◇
1
绿叶中有喷泉的眼泪循环
五月的街头画家,我欣赏他把明亮部分
处理成天使。它太高了所以你不能
叫它趴下;无性,因而徒具光辉
早晨的太阳是初生的婴孩
如果你赞叹那云的浓艳
雾的色情,就不必在天体中寻找
未来的祥瑞,过去的奇迹
你曾经滔滔不绝,如今为何黯哑?
水边的乡愁吹皱了月亮
风之谜响彻我记忆王国的幅员
陌生的事物犹如彩绘玻璃
镶嵌的技艺,半明半昧
这想象的神秘形态超越逻辑
和夸夸奇谈。如果你听见枝头
嫩芽的呼唤,你就是春天
但天使仅属于命名的一种
羽翼拍动,地狱应声粉碎
3
观看或冥想,带着原始欲望
和所有人一样活在浑浊的世上
在乌托邦和死亡的阴影中
风车倾斜着。上方是塔,再上方:群星
但下面,皮卡尔的老鸨在拉客
你需要学会保持一段距离
看人们怎样行事,拒绝或逢场作戏
像那个用报纸裹一枝花的伪绅士
洗衣妇船,艺术家的圣地
这些台阶似乎通向一个秘密天体
孤独丈量我,厌倦的虚无
她舞蹈而来,踢踏尖叫
刀刃般裸露,像一只光芒四射的孔雀
她用最激烈的方式布道:
“胜任快乐,然后给予快乐”
这弗洛依德的女信徒
像我一样,是短暂的、必死的
却无意间揭示了一条真理
7
远游的人望断了天涯路
他走在世界的边缘地带
河流消失,一棵树使天空震颤
羽翼隐入更深的所在
遥远磁力,也许——诗歌的国度
那儿表达一度非常清晰
逝去的人物以另一种方式活着
用无声之言辞跟我们说话,仿佛
在一面镜中。听不见的痛苦!
而听是我们可依赖的本质
镜子,一切矛盾的总和
将对立物纳入自身,消融于自身
季节堆积,大地展示循环的花序
“你来自何处?现在何处?
脸像池塘,像南方的夏夜
隶属于家乡的风物和气候
——去问云,去问河流吧!
没有人从境中走出来”
【诗潮源流】
·简宁·
简宁,原名叶流传,出版的诗集有《倾听阳光》(1990)、《天真》(1991)、《
简宁的诗》(1997)。
◇事物之诗◇
在我的窗外,一座高楼,钻出地面
一个星期长出三层,并且发胖
穿戴完毕
他的阴影覆盖了我
他的窗户,用沉默,在我的梦境说话
明天的我是谁,明天,谁
坐在这里,端一杯夏日倾斜的水
观看,也遗忘一切
一个夜晚,一个逗号的尾巴,隔开
两行断裂的句子,这个观看的人
写下这些无用的文字的人,破碎的瓦片
堆砌着,不会成为高楼
因此比高楼更脆弱,更质朴
◇静物◇
午夜的灯盏下,桌上的一只苹果
静静地,仿佛一种目光
飘盈,漫游者猝然收步
白纸如雪映照着一声
嘀嗒,有力而浑圆
所有的词,所有海边的泡沫
波浪向天穹伸开
柔韧光滑的手掌
渐渐围拢的寂静
宽阔,仁慈,犹如母亲的慨叹
都是孩子,果树和果园
舞蹈的少女,瀑布和塔楼
伫立的,奔跑的,一声声嘀嗒
从生到死,在路上,这苹果的皮肤上
移动的光斑,将照耀我
抚摸我,直到一柄刀子灿亮现身
一声嘀嗒的一半,嘀嗒,有力而浑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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