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尽食】
·伊沙·
伊沙,民间写作代表诗人之一,出版的诗集有《饿死诗人》(1994)、《野种之歌
》(1999)。
◇在精神病院等人◇
坐在精神病院
草坪前的一把长椅上
我等人
我是陪一个朋友来的
他进了那幢白楼
去探视他的朋友
我等他
周围是几个斑马似的病人
他们各自为政
在干着什么
我有点儿发虚
沉不住气
我也得干点儿什么啊
以向他们表明
我无意脱离群众 不是一小撮
◇《等待戈多》◇
实验剧团的
小剧场
正在上演
《等待戈多》
左等右等
戈多不来
知道他不在
没人真在等
有人开始犯困
可就在这时
在《等待戈多》的尾声
有人冲上了台
出乎了“出乎意料”
实在令人振奋
此来者不善
乃剧场看门老头儿的傻公子
拦都拦不住
窜至舞台中央
喊着叔叔
哭着要糖
“戈多来了!”
全体起立热烈鼓掌
【烟火尽食】
·沈浩波·
沈浩波,民间诗刊《朋友们》和《下半身》的发起人。
◇屋檐◇
一群不甘心的人聚集在
屋檐底下他们不甘心
就这么聚集在屋檐底下就聚集在
这么一个屋檐底下
屋檐底下聚集着一群不甘心的人他们不甘心
就这么走进屋去就走进
这么一间令他们如此
不甘心的屋子他们甚至已经因为这样的
不甘心而聚集到
一个同样令他们不甘心的屋檐底下
屋檐在滴水呀而聚集在
屋檐底下的人们伸长着
脖子他们
不甘心就这么走出去
◇绝望◇
公共汽车在结冰的路面上摇摇晃晃
它八面透风,像一个破纸篓
它发出很大声响
像冬天咳嗽着吐不出痰来的糟老头
而我正在呵出热气
让它把窗玻璃搅得一团模糊
我想这样,窗外的冰雪会离我远些
这时我看到对面的女人正在朝我微笑
她的头发很长,垂在脸庞上
在光线暗淡的车厢里,我看不清她的模样
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
映照得车厢微微发亮
我不禁有些轻狂
朝玻璃吹气就像吹气球
并且用手指在窗玻璃上写字
我瞥见那个女人一直在朝我微笑
她歪着脖子看我,我心里面暖和极了
而当我抱以微笑,定睛看它
我不禁被它的容貌惊得呆了——
她不仅歪着脖子,而且还歪着嘴唇
她哪里是在微笑啊
你看她的嘴唇歪在一边
向着上下左右伸展扭动
仿佛是在说话,更像是在恶狠狠的诅咒
她真的是在注视着我
眼中充满诡异,仿佛在看冰雪
我匆忙扭过头去,而窗外冰雪连天
一下映入眼帘。
【烟火尽食】
·尹丽川·
尹丽川,生于重庆,成长于贵州,长成于北京,“下半身”写作诗人代表之一,著
有诗文集《再舒服一些》。
◇二月十四◇
转眼之间,红领巾成了红玫瑰。
五岁以上,手里都举着一支
月季而不是玫瑰
情人也不是爱人。
这没什么。狗尾巴草和玫瑰一样香甜。
爱人和偷鸡摸狗,谁又能比谁下贱
一双被白色尼龙紧身裤
裹住的女人屁股 以及尖叫
让我被黑色丝绸覆盖的手臂
变得恶俗不堪 以及姿势
这也没什么。即使资本论也不能
止住一个老娼妓快活的叫喊。
领域不同 就各玩儿各的吧。
这更没什么:情人节你的情人找了一双屁股和一段尖叫吃饭
只有庸俗的女人才能辱没
词语的高贵。高贵只有掉在地上,
才能被正在街头拉客的让。日奈捡起
擦去尘埃,又一脚踢飞
“背叛的崇高之美!”
年轻的日奈肯定一点儿也不虚无。还肯定
痛恨情人节和玫瑰。然而我不仅要
送你一朵玫瑰花,还要去唱卡拉OK
我的爱情在通俗中爆发
我的爱情在通俗中灭亡
不是普希金的诗是香港流行歌曲
让我每年流出一滴眼泪,再爱你一回
◇巴黎∶捐衣物给非洲灾民◇
整幢楼都欢天喜地,找出旧衣
显然,大家在电梯口多了话题
评论时事也更加地
理直气壮。那么多的旧衣服
扔了可惜,也卖不出钱。
换成道德,让我们心里健康。
回想从前,妈妈也叫我拿些裙子
给乡下表妹。那些裙子,我早已不穿
可还是流露出,舍不得的情绪。
什么时候,我终于长大成人,懂得
给别人分享,我不需要的东西
并且义正词严,让自己比昨天更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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