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岁月】
·龙羽生·
◇守望者◇
1．
雪花如一盏盏飞蛾之灯扑向黎明
起床的铜号过早地吹奏了
屋檐的冰凌和玻璃窗上的冰凌花凛冽响应
号角密布我过于振奋的神经
朔风铺天盖地，威严，嘲谑：“你呀，
忠实的守望者！
冰天雪地，除了寒冷——
你还能守望什么？”
一支水仙花吹奏铜号馨香的黎明
其实是由黑暗主宰仍沉浸于黑暗的黎明
2．
路灯幽暗，积雪掩埋绿漆锈剥的
水杉，松针，歪斜的垃圾桶
钟楼在沉闷地喘息，一个拙劣的陷阱
粗疏地将城市投入雪原
万物都在堕落中下陷，黑夜是深渊
而黎明的潭底
守望者，一支水仙花吹奏铜号
过早地将他唤醒
3．
是什么声音蠕动……若有若无
水仙花幽秘的馨香
将他召唤——仿佛来自一个恒久的约定
借助内心喜悦的光芒，穿衣，梳妆
向着一面虚拟的由好奇之水晶打磨的镜子
系紧纽扣，扶正眼镜
一个模范三好学生，他的面前
永远竖立着纪律和校规
守望者的面前，曙光总会守时莅临
尽管天色黯淡，污秽的冰雪充塞通衢
积木一样的楼房如层层栅栏，荒诞的社区小巷
布下迷宫
而铜号从时间的兵营，雄放地吹奏
“起床！——起床！”
令人振奋的号角
守望者从黎明的黑暗里
一跃而起
4．
在这个冬夜，温暖是第一位的
要有暖气，空调，装修豪华的房间
要有梦，要有鸭绒一样的女人，搂在怀抱
如银行的存款，股市的行情
搂抱男人塌实的睡眠
我们可以什么都不需要
但需要一个数字，一个关于钞票的数字
合法的或灰色的收入
即便是贪污得来的财产，进口的汽车
男人的器官必须移植一部——超级提款机
女人嘛，跃入繁荣昌盛的大潮，可以卖身
因为，这个时代
只有淫秽的钞票，能够获得人们真诚的瞩目和敬礼
谁能逃脱数字的算计
在一个长长的梦魇里，数字是金钱豹子
淫糜的蛇妖，在欲望斑斓的丛林
数字幻成迷人的蜘蛛网，食人的葛藤，猩红的花朵
雾，弥漫着吞噬宇宙的虹光
人们沉湎在钞票挥洒的冷雾里
像死亡一样安详地睡眠，做梦
5．
……这里，无须
呐喊。“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
……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
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
——都已终结
人们居住在彩色电视机里，津津有味
读地方小报，在睡觉前看一段
动物世界，把体育彩票压在枕头下
人间喜剧，让每一个人中彩
——不幸中的大幸
6．
一个生机勃勃的时代
人们谈论着房价，宝马和奔驰
修锁配钥匙的半老徐娘，武大郎的邻居
王婆，熟练地掏出手机
“肯定能够搞掂！西门老板情人进口锁
都是我配的钥匙。”
7．
还有什么值得守望
美德，心灵，爱情
除了大脑秀逗的诗人，——在歌咏
还有什么没有被搞掂
当人们伸出肥腻的厚手
把时代的处子
玩弄于股掌
“给我一个支点……”，老板椅转动
地球也随之运转
8．
“我所守望的——是常识和信念。”
守望者说
比如曙光。比如春天
比如当皑皑的白雪降临
水仙花就会于寒冬腊月，遵循内心的隐秘
吐绽花蕾
……像号手一样警觉
守望者在黎明准时醒来
当一支水仙花铜号吹凑“起床”的号角
无论雨雪风霜，守望者都会
一跃而起
“无论是你们如何遗忘的，”
“无论是你们如何鄙弃的，”
“无论是你们如何嘲讽的，”
“包括，无论是你们如何炫耀的，梦想的
——一切！”
“我守望。”
“当苹果落地。喜鹊起舞
五月的麦地烘烤着乡野
人们将谷物拉进粮仓。头戴钢盔
怀端冲锋枪的武警，押解着运钞车
《参考消息》的头条正在选举美国总统
有人倒在血泊里。恐怖组织
关于非洲或欧盟，俄罗斯，联合国
印度的辛格。恒河。金字塔
南极。企鹅……
第一缕霞光……”
“我守望。”
〖页首〗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