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岁月】
·程志强·
◇一片黑夜奈何不了一场雪◇
1．说服不了冬天
冬天一口咬定，
那个春梦是我做的。
脚的大小也合适，
睡在上铺的春风可以作证。
我成了一只松鼠，
被世人的目光盯着，
像有的衣服，穿上了就再也脱不下来。
情感的账，是永远还不清的；
也许，有的根本就不用还。
我辩解不清，那条深夜突然死去的鱼，
是我从冬天的喉咙里捡到的。
既然说服不了冬天，
我就拿自己的心肠开刀，
发现我竟然不是一个心灰意冷的人。
有如一枚熟悉的名字，
在众目睽睽之下，
自由自在地呼吸。
2．有的声音需要洗洗
来历不明，临死前，
也要补充一句：“血浓于水。”
和土地较劲的人们，没有被及时唤醒，
喧嚣养育了冷漠——
两手空空。问题在于
麻雀和树叶在飞翔时的高度一致，
以洒脱的姿势呈现出来。
枕头，成为各种声音的蓄水池。
怀揣梦想的石头，蹲在岸边，
无从表达音调的飘忽不定。
陌生的口吻，抚弄着生活的前额，
树木和楼群光秃秃的，
水面茫然。再透明的玻璃，
也于事无补；有的声音，
放进水里洗洗即可，不必计较。
3．留下吧
留下吧，你也是土生土长的，
就像当初的一束亮光，
半遮半掩，进入了我们
共同生活过的园地。
留下吧，保存好那些激情的场面，
一架缝纫机在欢呼，在奔跑，
我们告别了山坡，并没有回家。
留下吧，暧昧的灯火已经公开燃烧，
我们的粮食足够我们过冬。
雨丝颤抖，幸福并没有发生故障，
原野上突然多出的几条小路，
那是专门为你增添的。
留下吧，前面的沙滩听说你要留下来，
小石子的赞美声不绝于耳。
留下吧，夕阳也在发呆，
树木已经站好了长队，欢迎你。
4．昔日的伤口发卷舌音
有些像语言的植物，
实在是没有办法深入人心，
转过街角，就消失了。
剩下的只有一种不得不面对的命运，
你我各自为战，咖啡杯裂开，
就像我们从未品尝过的浪漫滋味。
鸟儿背着太阳飞。
没有一棵植物能安慰另一棵。
有些像时间的动物，
被蚊虫叮咬，窗户也发炎，
回家的路扭动着笨重的身躯前行，
昔日的伤口发卷舌音……
5．谁在哭
路过哭声时，我看不清谁在哭。
为什么，深沉的地方会哭，
浅显的表象也会哭？风呼呼地哭，
冰面上的小石子，唧唧地哭。
树叶和旧报纸拍打着翅膀，拼命地哭。
发丝纤细地哭，哭声是白色的，
头颅空洞地哭，哭声是思想的回声。
骨头倔强地哭，为尊严而哭，
为原则而哭，为排泄不出的苦闷而哭。
花朵在娇滴滴地哭，泪水折射出美丽的笑靥，
云朵在软绵绵地哭，哭得肉身变黑，
堆积在商场门口，像发霉的往事。
甚至，车辆在哭，街道和公园也在哭，
急救车穿过了大半个城市，
一路疾驰，一路嚎啕大哭。
我看见冬日在哭，泪滴是飞翔的鸟儿，
鸟儿也在哭，哭声与哭声之间，
有一大片强盗似的雾霾，
故意把哭声压低，谁也听不见谁。
6．一片黑夜奈何不了一场雪
被俗世抛弃，终于如愿以偿
一片黑夜奈何不了一场雪
尚未开口，弯曲的远方就堵住了嘴
泥石流挥舞着白绫
我愿意继续沿街乞讨
做一个披头散发的孤魂野鬼
把家当暴露在寒风之中
此时的城门紧闭，担心花朵偷跑出来
如果城里发生变故，我该怎么办
一场雪，肯定是一位仙女
人们在雪地里扎根，发芽，打造铁器
我被地上的星星遗忘
寒风把黑夜吹白了
云彩挂在树上，春色慢慢复活
肋骨划开了天空。一些重要的事情
背叛了季节——雪花大如席
7．黄昏成为秩序的维持者
被河流抱着，被山脉驮着
被世俗的阳光养着
被树木护卫着，被街道接送着
被色彩斑斓的钉子钉着
流放于各种思潮之中
一部野史，记录着完美的胴体
狗牵着主人，到人间遛弯儿
寺庙在众多的假设中喘息
被春天迷惑，被秋天欺骗
被一场大雨强暴，墓穴被毁
城市说谎，钟声耕种，远方喊冤
黄昏成为秩序的维持者
8．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
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填补了空白
从墙角里走出来的那些声响
造出了新的命运。把明天交给一列火车
等于沿着铁轨，将原野抛在身后
云朵僵硬，空气变黄，时间盗取了流水
再熟悉不过的场景倾斜着想法
无数根衰老的雨丝，面对掌纹发呆
落日扛着长镜头，摄取人世繁华
我们，与秋天携手，搬进了冬天的被窝
在不该笑时，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
还是笑了。笑声在原野里回荡
泥巴和原罪在夜深人静时，回了家
孱弱的炊烟，却一直回不了头
9．风像疯子
风，像一群疯子
证词长出翅膀
枸杞子是人类的眼睛
几条街道，在冬季的天空签字画押
风撕裂河水的灵魂
把湖泊吹上了天
逼迫星星下凡，月亮改嫁
风混淆古代和现代
风驱逐地球时而正转，时而倒转
村庄是风的恋人
城市是风的子民
风从门缝里挤进来
风从毛孔里跑出去
此处风多，不宜久留，更不适合借腹生子
爱情的脑袋，没有一根头发
风拄着一截耻骨，走街串巷
把幸存者的名字刻上石碑
风跌倒在低音区
风骨零散了，风度全无
疯子们说着疯话，把风抬回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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