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进程】
·程志强·
◇黄昏藏匿了太多善意的技巧◇
1·风想多看一眼
良好的分裂，风吹高压线，
回声像一只发情的猫。
擦拭昨日的快乐，一只手松懈，
另一只发生了意外。
雨，撞击玻璃，盈亏平衡，
漆黑的屋子抱作一团。
盲人们醉醺醺地从经济泡沫里穿过，
如入无人之境。
听觉的嘴，微微颤动，
有人被灯光牵着，
到集市上贩卖。买者的身份不详。
风，想多看一眼这个世界，
却走散了。一滴雨，就是一滴焦虑。
飘忽的阳台噤声，
有一些仓皇，是树枝不能忍受的。
比如，爱的前脚进去
后脚出来——夜晚，已无秘密可言。
2·关了窗户
关了窗户。
现在的菜价油价房价不可信，
一室一厅一卫，单独
过日子，鸟鸣飘起了紧凑的雪花。
挂历哭丧着一张猪腰子脸，
墙壁漂泊在空中。
树木在安静下来之前，拼命地摇晃，
沉默在飞舞——
快过年了，懒散不用计息。
一切都是冷的。
案桌上的书本，酝酿着一次深刻的夜行，
钟摆搅动了虚无的水。
碎了，满地白银，雪花思索着
旧年的荒唐事。
枯萎的头颅和下垂的思想，
偶尔，反弹一下，
似是在说：寂静，是仁慈的。
关了窗户。几张火车票也飞了起来，
枝梢的余温蔓延成坚硬的火势。
鸡蛋热乎乎的，
灯笼红了眼。
一本老皇历在侧耳倾听。
3·屋顶的白
风站起来，也阻挡不了屋顶的白。
枯草抵达溪水的发源地，
黄昏藏匿了太多善意的技巧。
屋子悄悄地睡去。
一棵树赤裸着，站立在风中，
仅有几片叶子被耽搁了。
正如，许多年前的那枚落日，
一直舍不得离开院子里的柿子树。
风，踏过黑夜之门，到屋子里
转悠了几圈，就翻窗出去了。
幸福的阴影瘫痪在床上，一声也不吭。
灯光的白，好像压不过屋顶的白。
4·河水迟钝了
现身的遗址。
黄昏归隐于山林之中，
月亮从井里爬上来，啃噬自己的叶子。
一个民族在闪光的礼拜日叫嚣着，
几乎囊括了所有的裂纹。
皮肤里的铜器，
分娩着红色的光线。
季节的宅邸，被一群鱼重重包围。
在镜子的口中，
打开了一扇窗户，容颜已脱落。
腐朽的事物纷纷开花。
有人背地里，撕毁了爱情的合约，
坚果们眉开眼笑。
天冷了，给祖国系上围巾，
保留一些浪漫的词汇，
在教科书里，不顾生死地私奔——
河水迟钝了。
站在脊梁上的望远镜，
原本是一位麻醉师。
黎明前，灯塔是朋友，
一场雪铺天盖地。依旧有暗褐色的僧服，
拒绝小木屋的邀请。远方倾斜着，
数不清的鸟，飞起，落下。
叶子和心脏一起跳动，热血沸腾。
5·大雪
背影涉足。一次又一次地将船只放生，
波涛灌进了胸膛，香气囊中羞涩。
一颗平常心握紧了扫把，雪花疯长，
所以冬天的寒冷是昂贵的。
风暴在欲望中，接生了一宗案子，
阳光被撕成了碎屑。铃声，像泪滴闪烁，
杯中的咖啡，哺育生活的笑脸。
松针献身。雪花长出无语的骨头，
翻过一座山，是骨头的森林。
雪浪带着花韵，钢铁醒来，指如削葱。
一场雪与另一场雪，针锋相对，
拐杖吐蕊，天空俯下身子，被肢解。
牙齿用力一咬，雪就更大了。
6·在一片雪花上劳作
街道划着双桨。
公园的港口，在等待一场雪的到来。
她，打开忧郁的窗户，
轻声地说：火种和我一样孤独。
白昼，越来越肥胖，
图腾回到鸟巢。
白色的浪花在脚下汹涌着，
她，原谅了云朵。
泪滴的脚印，被挑明了，
蓦然回首——他在一片雪花上劳作。
雪花孤零零的。
大地花费的心事，应该徒劳无益。
◇鸟儿背起一些石头上山◇
1．分散在落叶里的遗言
忽然想说，死亡是一只蚂蚁，
离我足足有十万八千里，城池如尘埃。
有识之人，在虚无的地方相会，
探讨的样子也是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
花瓣飘落，人前人后的面孔，
不知道究竟要开给谁看？
难言之隐，静悄悄地穿过了拱桥，
小船在叹息，有时候，生活浓缩为一颗痣，
长在明天的眉梢。门外的遗言，
分散在落叶里，希望春天能把丢失的往事捡起来。
我躺在灌木丛上，侍弄着阳光的羽毛，
蓦然想起雪花的故乡，正在老去。
那一丝丝的纯洁吐露的清凉，却从未离开过。
河流喑哑，迷失在色彩混乱的灾难中。
美丽的郡主，请你答应我：
一定不要回到潮湿阴暗的剑鞘里。
2．贩卖丑事
我决定，把我的丑事变本加厉，
贩卖给劳苦功高的人民大众。
好比是清仓大处理，讨价还价类似于
刀出了鞘，人心走偏锋。
无意间，竟招来各种嫌疑，以为我
是在出售良心，秤砣随意捏造。
还有我的狼心，狗肺，豹子胆，狮子嘴……
都要仔细地称一称，算一算，
才能回归健康——这样的生活理念，
毋庸置疑。就像一只流浪狗，被新的时代认领，
我被一个勤劳的民族照看。
抓狂的时候，我的气愤大白于天下，
卑贱的叫声不绝于耳，那是我积攒的心声。
我的哀愁，匍匐在大地的胸膛上，
于是，我真切地听到，深埋于地下的白骨
正在窃窃私语。太阳的松脂每滴下一滴，
人间的我就多出来一个。
3．没有大师的生活
大师们走了，广场变得异常冷漠，
雕像伤感地流泪，五颜六色的眼泪奔赴远方。
之后发生了什么，不需要表明，
一种获得感，对另一种心态漠不关心。
公交车浑身发软，再次激怒了长笛，
渴望崭新的场景能承受眼下的悲苦生活。
船只像鸟儿，在死寂的水面上飞，
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或者，生不如死，
心酸大于嫉妒。生活，依旧哭丧着脸，
光亮的事物也光秃秃的，一直想用一把刀，
杀死初衷。沿着寂寞的方向走进残缺，
留下一个广场之后，就什么话也没有说；
也许有人曾经来过这里寻找答案，
在黎明之前的惶恐里，在大师们离开之前。
4．冬夜
夜幕下垂，人群耷拉着脑袋
楼宇的心脏亮了起来
谎言站直了腰杆，筋脉无尽而缥缈
沉默是虚妄的，红色的泪水
淹没了冬季里的实体
阴影跌倒，爬起，直到被剥夺了话语权
优雅的纸和笔，淡淡一笑
树丛消失了，谁偷偷地熄灭了星辰
不出所料，凌乱的思想
跟不上节奏，怨恨比落叶还厚
时间的手指疲倦了
结局在哪里？打开一片汪洋
把人群埋得更深些
真理抬不起头。并不奇怪
变异的声音脱落成绿洲，映入眼帘
5．单薄的冬日
阳光离散。白天的白骨为了怎样的目的？
苦一点，不要紧，此刻的天空，
好像被废弃了。睡眠时才会出现的蓝光，
守候在耳边，树叶百无聊赖地颤抖着，
树干发出一阵阵叹息。
花园在半空中旋转，想做的事，
迟迟下不了决心。一场爱情在一场雨后，
露出了两具破烂不堪的白骨。
相亲相爱的方式，并无特别之处。
一股寒流冲下台阶，又意味着什么？
翻看历史，我们一无所有。
可知的，未可知的，空空荡荡，
美丽的童话躲在子宫里。
把时代的工厂抬进去，寒暄取暖。
假如眼前的一切变得无关紧要，
我们无非是在同一个庭院里坐久了，
需要把自己重新安装一遍。
两片薄唇，吹奏着北风，
以此推断冬日的单薄，一息尚存。
6．早晨
众多的灰暗，在同一个早晨
成群结队，在一杯牛奶里，没有找到按钮
横七竖八的建筑，都默不作声
时代的胃里，有或多或少的食物残留
生活坐在镜子前打扮，傻傻地笑
房间是年代久远的事了
灯光揣摩着地毯。自从昨夜男人们陷入
原始的煎熬，就再也没有出来
谁把对面楼上的灯摁灭了
风，转身离开，这样的惨淡
始终呆在那儿，朴实、憨厚，催人泪下
早晨在沉睡，失眠的街道
喃喃自语——试图准确地把握：痒
出口被抹煞了，阳台执拗于二楼
7．村子
一个村子，与世隔绝成一艘船
村东头和村西头，是船头和传尾
中间站立着一所小学
有几个小学生，在墙壁上挤来挤去
取暖，嬉戏，一条河绕过他们
流走了，河底的石头，整日无事可做
有时，鸟儿背起一些石头，上山
种在山顶。希望能早点儿见到太阳
把船牵到山外的集市上，卖了
冬天的风，太大了，一眼不见
竟把两条不共戴天的河，吹在了一起
怎么扯也扯不开。成为船的亲戚
8．逼迫
你们把我逼到了墙角
我在岁月的墙角坐了第一把交椅
逼着我不说话，不叹息
好吧！阴影里的事，你们说了算
云朵从额头上落下来
鼻孔呼出温暖，如果一位老人此刻出现
那该多好啊。押韵的生活
谁不想过？白天，渐渐地暗了下来
也就是说黑夜在使劲地拔节
你们到处挖掘证据
逼我就范。就像茂密的庄稼
将母亲逼到地头，狭窄的田埂上
就像是故乡，把我逼到了这里
一个豁牙咧嘴的三线城市
像是被紧紧地扼住了生存的喉咙
◇沙枣核演绎胃里的一艘古老的帆船（组诗）◇
《孤僻症》
我不在意是御医开的药方，还是民间的偏方
反正我的孤僻症，已是无药可救了
在收容所里，沉默是帝位坐得最长久的老虎
我爱上了不可捉摸的巨蟒，爱上了卡夫卡
身体灌满了风，不要在意风
风是静止的，不要走动，不要走心
有几个沙哑的音符做我的仆人就足够了
墓碑最好像一张白纸
舌头安慰锁眼。谁背叛了玫瑰
谁怂恿着那张恐怖的脸
我的孤僻，正好可以消除河流的炎症
是哀伤，造就了我的后宫
明月水中游。不，不是明月
是被流水打磨的内心，是一只空酒瓶
《攀爬》
如同电梯收集着脚印。
如同把柄牵着行人的手。
如同一根烤肠满足着口腔。
如同一杯黄昏的乳汁滋润着嘴唇。
如同一排排路灯系牢了街道的拉链。
如同一阵风安慰着一棵树。
如同一堆荒草抱紧一个落魄的流浪汉。
如同星星在偿还债务。
如同缺口的碗在弥补人生。
如同老年斑在视网膜上扩散。
如同一枚钉子在墙壁里含恨而终。
……如同一滴水在月亮上攀爬。
如同一撮新泥在打着一个新家的腹稿。
《哭泣的手》
窨井盖，肚脐眼。拴住哭泣的手。
天鹅绒玩具，陪伴着潦倒的下半生。
电梯，滑梯，没有通过安检的婚姻，
爱情的表面泛着巨大的油珠。
死亡的念头多么奢侈！宛如牙刷的街道，
抽动着——经济的泡沫多么精美！
马路中间的花生米，穿着盐的外套，
神在指间徘徊。树叶躲着电线杆。
手中的电梯，吮吸着黑夜，殉葬品，
玩具咕噜噜地走，触摸到肠鸣。
《阳光走下山坡》
阳光走下山坡。阳光向街道解释着山顶的危险，
吩咐世人：准备好犁铧，储备好骨骼。
黄昏有雨。有噩耗。有千里迢迢赶来与街道
握手言和的源头。年关将至，
疲惫的姓氏穿着月光，已经踏上归途。
村子的深处，堆满了柴薪，咳嗽。
群山把疼痛压低，把沥青路上的荒诞咽下。
阳光蹲在闹市的一角，吧嗒着带有苦味的烟卷，
一缕缕的烟，似要破壳，成为一只鸟。
扇动红脸的气象学，凌驾于一切屈辱之上。
阳光继续吩咐：不让泪水与犁铧相遇，
不让噩耗与幸福的源头首尾相连，
不让村子过于劳累……
《生活之状》
梭子状，蒜瓣状，白花花的肉。
灰烬般的衣衫，从肺腑里，掏出来，
分解成，星星的颗粒。
又一次，灯行走在餐桌上，踩空，
坠地的动静，仿佛一声饱嗝。
灰飞烟灭。庙宇也曾走过，圆寂过。
深沉的风，扛着枯树；站台伸向午后；
有些暗淡的事情，临死前，
来不及发出求救的信号……
乞丐，借助孤悬的扩音器，散播着，
落叶入土前的，诸多种可能。
哑巴，抱着一只空罐子，酣睡。
在泛黄的纸张里，星星状，钉子状，
生活，总是归咎于黑色的反讽。
沙枣核，演绎胃里的一艘古老的帆船。
《服饰》
服饰是树叶的一部分，灰尘是肉身的一部分。
在远行，在遗忘，在复习着寒冬的会计学。
下午的酒温，装饰着黄昏的花环；
马背上的烙铁，忧伤，黯淡下来的祝福，
燃烧着爱人为来生设置的陷阱。
服饰，适合于抒情，或者操办几场葬礼。
记忆中的良田，长出柳树，充满思想的芦苇。
几支苍老的毛竹，洞穿了几尊石膏，
白云纷纷上岸。月亮洗去了风尘。
在嗫嚅，在奔跑，在拼接丢失的山山水水。
石碑守寡，落日守墓，低迷的经济，
守着一座座空楼，对面的午夜在战栗。
服饰吹送着几缕怯生生的青烟，容颜滑落，
道德滑坡，骨骼怒放，衣襟上开满白色的小花。
【模拟进程】
·新泽飞翔·
◇世界的我们◇
1）
而阅读是进入。
是扶着把柄登上梯级
猫在文字的队列里
猫的脚足与体量
躲避警醒与察觉
缩手缩脚
别致的纸飞机
搭载了灵魂事物的部件与组织
陆地上的眼睛看得见
圆满的提升与对接
坐、依靠或者凭借
是灵魂的身体与分量
我的纸飞机
因为解开了技术疙瘩
开始尝试滑翔与脱离
2）
所谓的空气是穿过与进入
所谓的世界高高低低
是蛋中蛋
生命不过是装满与空出的房间
我们培育
在事物的极点受孕
我们知道世界的样子
我们是一些空气之外觅食
现实里下蛋的母鸡
3）
是孵育堆积也是奉献
是推高也是架设
一个你不知道的世界
我们是它的母亲与主持
梦想着自己的丈夫儿女与家园
有光托出了峰巅
有虹道出了家园的门
有笛音撩动着
山口外的一地鸡毛
这像是一个人交出的物品
又像是穿过走廊的人
卡在门上的东西
〖页首〗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