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主义】信息主义代表作                       

·诗阳·


             ◇圣里安德罗的早晨◇

        你以轻唤为翅,掠向我不意的空城
        往事四面而来。我们手执梦杖
        指向互为彼此的缥缈

        异乡如纱,织于眼前。我逃离内心
        却难躲咫尺的遥远
        沿着你的方向,我以声音割向自己
        美丽化为季节,从远处删去我血的界限

        记忆是错误的盒子,打开就合不上
        我们各自溢出,在酒中连成温柔一片

        你的水从此不醉,我清空尘世
        缓缓落单,敷衍一路的深浅
        你隐向山河的下游,将年代一笔带过

        我抱起三维的时间,见你已然其中
        一挥手,就重新瓜分了我的城府

        你呵,命运已被收回。一场交斗全无
        暗器尚飞在空中,影子已守不住哭泣
        紫色朝代落地生根,完成你的玄关

        光阴由此轻退,你的水位无限上升
        我贫瘠的脸色徐徐坍塌
        化蝶呵,这个世界因此缤纷
        雪花飘下,绕过人性,落入我的长眠

          诗阳 2015-10-26

      (选自组诗《故乡之说》)


              ◇荣誉军团广场◇

        抽掉全部时空,这个世界就简化成我们
        现在我们认定自己开始说话
        声音来自暗喻的内部

        一朵玫瑰在努力,涨破我们的语言
        我们花容失色,禁果落地
        风纠缠我们,借骨骼编出无笔之画

        广场因此摊开景深,我们本并不在其中
        而心情往里,那是个取证朝代的位置
        历史后退了,一些人正绕场而出
        我们的年轮慢慢缓解开

        我们多想出走,远离世界的空位
        以天赋取代我们的心胸
        而光阴仿佛在塌陷,从内向外填补空白
        我们知道此生已沉默,它会将我们拖延很久

        这又是一个旧金山的外景,不乏哲学理念
        但一旦缺少人的实体,就难以成为命题
        尽管如此我们无需自我完成,也不必
        象形于谦卑,因为我们疲于虚伪

        此刻依然是午后,我们可以举止优雅
        但无法以意念纠缠现场,或者哪怕是
        颠倒草木是非,阳光下,我们以五指为幡
        许多事就此渗入掌心,离合悲欢

        面向荣誉军团的丰碑,手势不再取走形态
        我们可以失去自己,但不必提交名字
        也不会认错城邦。从消失的饥饿中
        交出时间的最后败笔,以及理性的爱情

          诗阳 2015-10-26

      (选自组诗《故乡之说》)


【信息主义】信息主义代表作                       

·半渡·


                ◇断层◇

      头发从秃颅滑下
      像一块崩塌的泥土坠入洪流
      面对大海 一个人来到中年
      中年是一处高耸的悬崖
      他就站在中年的岩壁上
      书写 作画
      他带着笑颜
      他始终带着笑颜

      他的微笑因此诞生了两个婴儿
      一个住在他少年的地方
      一个就住在中年的悬崖
      面对着他面对的洪流
      他已经记不起他少年的地方
      出于对远方婴儿的爱
      他也不愿记起
      只是,他和他的另一个婴儿
      还在崖上

      他的骑士时代
      离他的中年十万八千里远
      惊险依然是惊险
      但惊险已经不等价于激情
      他看着眼前的洪流
      写着写着就断层了
      他的青年正是洪流的青年
      他的中年依然是洪流的青年

      暮色像一匹橘红色的狼
      脚下的洪流不断地侵蚀他的岩土
      露出他的腹地 无比凶险
      那是他不远将来的老年
      洪流最终会以一个名誉或者奖项
      把他覆灭
      而那个没有他的时代
      依然是洪流的青年


                ◇幻象◇

      我知道一颗粒子在转
      它正旋转于手中的橘子
      我剥开橘子的皮
      它还会顺着被破坏的外形
      转动
      转动出一种柔软
      一种果肉的柔软
      它用这种柔软的幻觉
      衬托我牙齿的坚硬
      可我的牙齿何尝不是
      一颗高速转动的粒子

      我一边破坏一边吃食
      我在破坏橘子的时候
      你已经睡着
      而你在冬季吃橘子的时候
      我不知道我意欲何为
      但顺着逻辑
      我倒是可以想象
      那颗高速运转的粒子
      在你剥开橘子的时候
      它当时的速度
      比在我静处的时候要快


             ◇处于春天的人们◇

      谈及死士
      他们又一次死而复生
      像春天又到,在某时某地
      他们靠着传说供养着他们的生命
      他们像可以自我愈合的不死之身
      传说中的春天清晰可见
      那里住着它血肉丰满的臣民
      舍生取义 慷慨赴死
      他们居住在我们的沉思之中
      他们从春天喷涌而出蒸腾而上
      成为表里如一的云霞
      成为冲刷大地劣迹的风雨
      成为耕耘灵魂的河流

      我是冬天的早产儿
      冷峻而刚烈 命不带春
      我此生从未遇见从口舌里听到的春天
      我所见的春天在二月
      它阴晦潮湿充满水分
      所及的人和事朦胧失真
      这样的春天我已经见得太多
      每到如此我的骨头必然疼痛
      这样的春季外邪太多
      正义太少
      但真实的春天并非空口无凭
      它温暖滋润
      确切的春天的人们属于宋以前
      传说之人成为他们的寄主
      和生存的堡垒
      他们像被强制分散的股权
      闪烁在我们偶尔的谈吐之间
      他们成为我和我的朋友谈论最多的主题
      朝闻夕死 永不止息


【信息主义】信息主义代表作                       

·张伟·


                ◇肉体◇

      我这段争夺果核的爱啊
      必伤害了一方肉体
      一方鲜美的肉体
      如今焦黑

      让我晒一晚的黑暗
      也不能恢复往昔
      我剥去衣服
      身体迅即缩小

      我看见心脏
      在皮上弹跳

      松鼠在树上打洞的噪音
      打磨着耳朵

      我是聋子,如果我能
      听不见针尖的喘息,
      让喘息在针尖焦急
      最后
      将自己杀死

      我是瞎子,如果我能
      黑玻璃吃掉白玻璃
      碎片从射线运到银河
      或就地掩埋

      我甚至被果皮剥去死的权利
      砍断藤条,圈出监狱
      学硕鼠啃粮仓
      谷壳,过冬的褥子

      我是自由,在监狱
      用放大镜放大生锈的声音


              ◇记梦(二则)◇

       (一)

      词语和白天相隔吻别的距离
      然后,静物踏入月影
      狼圈的手掌握紧狼群

      流星点燃宇宙香烟,
      烟头忽闪如故事
      亚特兰蒂斯高举水盾牌
      恶梦流淌着刀斧

      什么死了,这么静?


       (二)

      身体裹紧的梦有公牛鼻孔的膨胀
      在水泥道,在被野风搅浑的人群
      它被往事的红斗篷诱惑着,跌倒,
      灵活如扑克牌,站起
      向声浪软墙奔跑,而观众席的凳子脱离屁股

      向广场奔跑,向奖金的数字奔跑
      把数钱的手甩在黄昏里
      在暴风的掩护下,扎紧太平洋的钱袋
      那里有月亮银元和星星碎币

      广场种植雕像,士兵以站岗之名
      在冬天占座,简单来说
      是灵魂的空虚将草原刷白
      而夕阳无根,对雪的巨树冠只字未提


              ◇伤口与庭院◇

      失去的飘荡成空心裤管
      而皆须忍耐灵魂的晾衣架
      太阳是金黄的腊肉
      服用我们生命的盐分

      呼吸代谢掉肺里的死亡
      翅膀缀满铅块
      一不小心,
      我们把闪电泼溅在太空
      这对乌云过于残忍
      对梦过于真实

      未来放牧未来
      还有很多梦在排队
      领队的是死去的梦无疑

      除了这满院的黑影
      我们能够浪费的
      只剩这单薄的下午了

      谁在跺脚,在夏日寒冰上?
      秋之长鞭将牲畜赶进冬之狼圈。
      四季的日历从容的翻阅
      潜水的每一页的空虚、死亡
      和固守于墙角的黑灰

      莫非还有一只遗忘的民族
      举着大旗放牧着春天?

      而我们的死与庭院无关
      尽管我们的生同样的荒芜
      伤口固守盐之矿井
      灵魂的空心延续到地核

      瑟缩的除了矿工
      是否还有足下的勇气?
      (它是否已走出
      没有栅栏的庭院,
      或只是嗅嗅鼻子而已,
      像某种啮齿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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