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站成一个立场（程志强，组诗）

[程志强]

★好自为之

躺在夏天的病情里，装聋作哑
火红的鸡是一行，鸭子们必须另起一段
滚滚的肉体，就好自为之吧
爱要爱得随心所欲，像风，抱着竹竿跳舞
劳累的时候，并不是一张白纸
夜晚的草地上，一碗剩米饭，开着硕大的花
一年前的声音保持到一年之后
站着说话不腰疼，说着说着，就想入非非
复制一些耍酷耍赖的动作，把思念压弯

★睡意漂浮

城市，是一张床，越来越大
我越来越小——这并不构成辗转反侧的理由

床头的事，争吵到后半夜
就销声匿迹了，遗失在床尾——一面巨大的湖
比命运更惨。需要多大的力量
才能让湖水站起来，站成一个立场

像床。床上的细节，越来越夸张
标示时代，一个人失眠，引发全世界的人失眠

我，不关窗户，不关灯
睡意漂浮，像一条狗，老实本分地摇尾乞怜
“一只蚊子，拼死气力，把黑夜喊亮。”

★猫叫

一只猫，在工厂里叫春
我是隔着黑暗听到的
灯光席地而坐，啃着黑馒头
无辜的样子，无懈可击

叫声和灯光形成了一把钝器
闪开！管道快要拥堵了
只差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

工厂咳出黑气，像疯狂的水藻
猫的眉头，被牢牢地锁住
黑暗的高处，是一座焦急的孤岛
大声喊：“给我更大的胃，更大的肺！”

叫声松动时，那只猫被致命一击
枯瘦的月亮发霉了
我是隔着黑暗看到的

★疼痛的满足

黑夜的疼痛，是血腥之后的满足
意念的鹅卵石，情绪的结石，无法解释清楚
院子的语气低于围墙
一扇门在一阵狗叫声的怂恿下，打开了
悬空的物象，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母亲提着灯笼，紧追在后面，阴影膨胀着
像疼痛，慢慢地消失在夜空里
灯光涨潮……我叫不出灯笼的名字
围墙闪烁着，似有一股汗臭味
已经拿捏到位——风一吹，它就熟透了

★简单地住着

按图索骥，星星的旁边，一定住着另外的星星
死亡的人在水里游，上岸时
迎面而来的是一张渔网，无缘由
想起破损的丝袜，并非与陌生的事物缺少沟通
滑溜溜的石头会不会死亡？推测着
如果石头死了，整个河道必定变成一条鱼
从一颗星星游到最近的一颗星星
像旧年月，裹脚的女人，在黑暗中
独自活到天亮，没有一丝动静
而闹出动静的男人们，终归要泪流满面
上不了岸——看，月亮正在滴水

★大雨过后

大雨毋庸证明。苦口良药已被揭穿
就如你的到访让我猝不及防
街道抻出发光的脑袋，和房间的灯撞衫
白色的水雾，腰缠万贯，看不到轻松
楼房看不到自己的脚
掰了一块阳光，咀嚼，难以下咽
是毛线团在作怪。尘世浑浊
喘息的车辆，像漂浮在路面上的油污
闪闪发亮。两个人，搅乱了一条河
汗珠，是转基因的珍珠
我和你，你和路灯，脱不了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