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斌
加入时间: 2007/08/25 文章: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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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0-5-11 周二, 上午7:37 标题: 时代的歌者和诗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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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把红棉吉他送给朋友之前,有过痛苦的思索,结论是,这活我干不了。虽然经过时间不短的工业劳动,但我手指肚上的肉显然太嫩。更重要的是,脑子里很多旋律,但哼出来或者唱出来完全不成曲调。简而言之,我五音不全。
那年,放弃诗歌写作之前,有过痛苦的思索,我的诗歌成就最高时刻,不过是“懒读诗书寻噩梦,勤索零钱买香烟”,而此前,北岛已经写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伊沙已经写出“车过黄河,我正在厕所小便……”小一点的沈浩波也将很快写出“她一上车,我就盯住她了,胸脯高耸,屁股隆起,真是让人,垂涎欲滴”。简而言之,我没有诗歌天赋。
承认自己无能,是件痛苦的事。这个纷乱的年代,做不了歌者,做不了诗人,人生几乎失去一半意义。幸好,我们还拥有民谣。
此前的民谣,我是说古时候的那些,只记得《三国演义》里的“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当然,这是童谣,说的是董卓将死。还有鲁迅曾经引用过的四川民谣,“贼来如梳,兵来如篦,官来如剃”,说的是官比兵坏,兵比贼坏。
仅从这两首历史民谣看,民谣是和时事有关的,是参与现实的。当然,我们今天的民谣,已和历史不同,大多是自觉行为,而不是自发。
与当年台湾罗大佑的《童年》只是淡淡抒发青春气息不同,当下的中国民谣,内容上更愿意趋近古时的意味,更直抒胸臆,更说人话,代表作当然是周云蓬的《中国孩子》:“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饿极了他们会把你吃掉,还不如旷野中的老山羊,为保护小羊而目露凶光,不要做中国人的孩子,爸爸妈妈都是些怯懦的人,为证明他们的铁石心肠,死到临头让领导先走。”
歌词说明一切,无须多言。虽然周云蓬自己说,歌曲不能把歌词和旋律分看,它们是一个整体,但谁都应该知道,这就是诗,克拉玛依、奥斯维辛之后,好的诗歌只能是这样,不应该是华丽的堆积,而只能是胸臆的直抒。所以,在一次视频聊天时,我说,老周哪天获得一个什么文学奖,我一点不会意外。
也是在那次视频聊天里,深圳电台音乐主持人刘洋说,民谣让人最感动的,就是它的诚恳。我理解的诚恳,除了有话说话外,就是用真诚的态度,细心体会时代的律动,比如,万晓利就是这样的典型。
我最喜欢万晓利的这几句,“幽蓝的阳光里,人们低头不语,强盗们匆匆离去,谁都不再问是谁剥落了桐树皮,一个女孩跑出房间,又趴在窗口朝里张望,她在寻找着什么,还是在留下个记号,哦,着火了,窗户里冒出红色火焰。”这里面涌动着的情绪,不是生活在当下,不是生活在这里,不是有着敏感心灵的人,无法体会。几十年来,人们不停提起埃兹拉庞德名为《在地铁站》两句著名的诗,The apparition of thESe faces in the crowd,PetaLS on a wet, blackbough.(人群中这些脸庞的隐现;湿漉漉、黑黝黝的树枝上的花瓣。——裘小龙译)做一点简单对比就能明白,这两首诗在精神气质上是一致的,不过万晓利想得更多,感受的范围更广,庞德的意象来自地铁站,万晓利来自更广的时空。即使放在上世纪70年代“崛起的诗群”以后到现在的大范围,万晓利的排名也不会靠后——当然,哪个诗人会在乎排名呢,说说罢了。
作者为著名网络作家,起点中文网文化部总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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