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岸

[冷寻寻]

灵岸



1.

你是谁
四面八方的镜子展开
你是谁

当河流负着所有的浮萍
当落叶的歌声沉于水底
当金灿灿的桔子干涸了
当乌云染黑冬天的白雪
当我从睡梦中
突然挣扎着醒来
你是谁
我第一声质问你

你是紧闭的房间
你是折断的翅膀
你是淬毒的剑心
你是漂红的白纸

你是谁

2.

在我沉睡的日子里
你曾做过多个梦

我梦见
童年的风筝在天空高高地飞翔
一匹白手绢写满稚劣的字
孩子对着井口淘气地撒尿
男人的烟圈自由地飘散

机密的电波钻进了耳朵
遥控梦的频道和语言
那斗争的中心上色
我无法回忆那段梦
未经过的世界无声消失

谣言说
那是一个血淋淋的
噩梦，还在继续

你开始教我
在梦里怎样自残
怎样调情 做爱 说谎 背叛
怎样长大
怎样保持孤独和敌意

3.
我决定行走
从哑然的书本中
从失血的诗集里
往回走
深陷于泥泞

爷爷告诉我说
千万别钻进迷雾森林
自由的鸟早就被猎杀
千万不要相信刻在悬崖上的铭文
所以面朝大海也是徒劳

父辈们沉默如山
然而山下面是沼泽
我怀疑
猎杀父亲记忆的敌手
没有死去

我孤独地翻阅残章
人们用怪异的眼神打量着我
出去吧，快出去
守夜人撕碎我的心得
出于好意吗？

4.
我想起了蝙蝠
曾浮翔在童年的遥远的头顶
他们是一群受伤而敏感的精灵
不肯 不敢直视阳光

内心的黑暗是与生俱来的
不，不！
尽管他们全身漆黑
但他们试图寻找光明
禁止出入白天
这是造物者的告诫

逃难或者追寻
离开生存的洞穴
到达另一片明亮的夜晚
祖国多么遥远
过去多么遥远

当他们终于淡去这一场风暴
终于言归于好
是的
他们老了
那个黑夜秘密地
宣布消失

蝙蝠啊蝙蝠，恐惧
火红的太阳

5.
时间把历史付诸风中
撕碎的纸屑拼写：
战乱十年
过去的预言中的旗帜
转瞬化为灰烬

你远离正史
在岁月的烟尘中行走
如履薄冰

终于有一天
太阳蒸腾了沼泽的氤氲水汽
一场黑色的大雨倾至
你们熄灭了雨伞

谁尝到故事的结局
味道
满口苦涩的尘埃

我不得而知
一切细节都在暴风中
逐渐消逝

6.
动荡之后
我们重建家园

绿蚂蚁统治的沃野
长出无数饮血的向日葵
花盘高高托起
举向神秘的太阳
远离地下累累尸骨

这是正义的战争
当顽皮的少年重新挖出
埋在地底的往事

你双手掩住脸
点点头

地震已经愈合
这巨大的伤口葬下
所有遇难者的遗体

疤痕在地下生长，硕大
内陷成倒挂的高山

我终于明白
从镜子的反面
才能窥视丑陋

7.
暴风卷走财富
死者的眼珠和诗人的自白书
凶手的肖像画在风里
谁愿做乱世的追风人
谁又是新时代的夸父

工业加速我们远离灾难的步伐
遗忘，被记忆快得多

一只举起的残破的手
本想指出方向
手指全然断落
一颗挺立的失血的头颅
还想说些什么秘密
舌头早已腐烂

镰刀，遗落在哪里
荆棘疯长

蒙面人走远了
走进了滚滚红尘中

8.
清风翻书
锐利的字眼黯然失色
这些文字埋在地下
成了肥沃的土壤

有人在记忆的斜坡上
栽树种草
掩盖漫漫黄沙
试图绿化所有红色的眼睛

放弃抵抗的良民
终于来到树下乘凉
老人们谆谆教诲
孩子们画着年轮

少年因好奇而得了
红眼病
遭长老们的监禁，驱逐
他们失去了村落

我还在执迷黑日
爷爷终于哭了

记住灾难，背叛
荒年一代一代相忘

9．
你拧整日晷上的指针
那是你思维的刻度
你继续抽烟

我始终是一个陌生人
经过你陌生的海滩
不能拿走一只贝壳
甚至握不住一粒沙子

所谓的自由啊
火中燃烧的自由
是你
浇灭了一代人的希望

水，一个时代的符号
在地下流淌
有待发掘

后遗症，落下帷幕了
既然一切都要选择
遗忘
那么把你也一同忘却吧

看吧，岁月之藤盘绕着
大地，高高在上的红树王

我们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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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是与世无争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