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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人艾青诞辰100周年纪念座谈会上的讲话(铁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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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潍人



加入时间: 2007/08/17
文章: 124

文章时间: 2010-3-27 周六, 上午2:40    标题: 在诗人艾青诞辰100周年纪念座谈会上的讲话(铁凝) 引用回复

 同志们,朋友们:

  今年,是我国现当代文学史上的著名诗人艾青同志诞辰100周年。今天,中国作家协会在这里召开“诗人艾青诞辰 100周年纪念座谈会”,纪念这位杰出的诗人,中国作家协会的老领导。我代表中国作家协会,对座谈会的召开表示热烈祝贺!对前来出席会议的老作家代表、文艺界前辈、专家学者,对艾青同志的夫人高瑛女士和亲属表示诚挚的问候!

  从1910年到2010年,中国社会度过了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的一百年。这一百年来,中国文学与中国社会共同经历了二十世纪革命风云的洗礼,中国作家与中国人民一起经历了从五四运动到共和国成立,再到改革开放现代化建设的历史进程。作为中国社会发展重大历史进程的见证人,作为一位诗人,艾青将他的名字、他的诗作深深地刻在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文化记忆中。我们不能忘记他的“呈给大地上一切的,/我的大堰河般的保姆和她们的儿子,/呈给爱我如爱他自己儿子般的大堰河”;我们清楚地听到过“在黄河流过的地域/在无数的枯干了的河底/手推车/以唯一的轮子/发出使阴暗的天穹痉挛的尖音”;我们也在泪光中吟诵过“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寒冷在封锁着中国呀”。这些感人至深的诗行,有力地证明了艾青在中国新诗史上的位置和影响力,也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文学遗产。今天我们召开“诗人艾青诞辰100周年纪念座谈会”,正是为了很好地总结、继承这一遗产,更重要的是,我们要思索,诗人艾青给我们留下了哪些精神遗产。

  艾青是一位视写作如同生命,一生追求崇高精神生活的诗人。他出生在浙江金华,从小被寄养在本村贫苦农妇“大堰河”的家里。后来,当他回忆童年时说,“这几年使我感染了农民的那种忧郁,使我对中国农民有了一种朦胧的初步印象。”

  1929年,艾青赴法留学,回国后因参加中国左翼美术家联盟,创办春地艺术社等活动被捕入狱。在狱中,一日,茫茫大雪让他想起了儿时往事,于是写下了《大堰河——我的保姆》,一时轰动。这一时间,艾青还先后写下了《聆听》、《铁窗里》、《一个拿撒勒人的死》、《画者的行吟》、《巴黎》、《马赛》等二十六首诗作。1935年,艾青自费出版了第一本诗集《大堰河》,得到了评论界的热情关注。1937年,他写下了《太阳》、《春》、《煤的对话》、《生命》、《笑》、《雪落在中国的土地上》等诗作。1938年,艾青从武汉到山西临汾,一路上写了《手推车》、《乞丐》、《补衣妇》等短诗和长诗《北方》、《吹号者》、《他死在第二次》。1938年春天,《向太阳》这首长诗引起了社会的强烈反响,在许多大型群众集会上被争相朗诵,有许多追求进步的青年人,就是在艾青诗情的感染下,走上了革命和解放的道路。1938年到1939年,他写了论文《诗与宣传》、《诗与时代》、《诗的散文美》、《诗论》和《诗人论》,阐述了诗人艾青的诗学结构和人生信仰,提出了一个诗人对自我和社会的道德和艺术标准,指出了诗、诗人与时代的神圣使命。1940年,艾青受到1937年夏桂林火炬大游行的触动,完成了长诗《火把》,他说,“是那样的一种场面,绵延不断的群众为火把感奋着,一阵口号,一阵歌唱……致使我感动得在眼眶里蕴含着泪水。”[1]1941年,皖南事变以后,在周恩来同志的关怀下,艾青到达延安,一种全新的生活在他面前展开。在延安,艾青成为文艺界抗敌协会延安分会理事,当选为陕甘宁边区参议会议员,他创办了《诗刊》,并开始试验着用新的诗歌形式来表现新的内容。这一时期,他发表了《了解作家,尊重作家》、《论秧歌队的形式》等文章。解放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艾青因为被错划为“右派”,先后在北大荒农场和新疆石河子居住,他仍然没有放弃写作。在经历了人生的磨难以后,他的生命“开始了新的航程”。沉寂了二十年的诗人爆发了蓬勃的创造力,短短几年时间,他写下了一百七十多首诗作,包括《在浪尖上》、《光的赞歌》、《古罗马大斗技场》等长诗和《鱼化石》、《致亡友丹娜亡灵》、《墙》等众多优秀的诗章。艾青曾这样谈到写作和自己的生活的关系:“我写作,写作,第三个还是写作——人生在我的活动里显得多么简单。假如有一天,我对自己的写作生活起了怀疑,那一天当是我的末日。”[2]艾青以“最伟大的歌手”要求自己,无论是在烽火连天的战乱岁月,还是在解放后的生活里,写作已然成为他的生活方式。他说道:“我永远渴求着创作,每天我像一个农夫似的在黎明之前醒来,一醒来,我就思考我的诗里的人物和我所应该采用的语言,和如何使自己的作品能有一分进步——虽然事实上进步得很慢。即使我休息了,我的脑子还是继续在为我的诗而转运着。甚至在我吃饭的时候,甚至在我走路的时候。”[3]一个诗人,始终渴求着写作,坚持着写作,这一点,深深地感动着同为写作者的我这样一个晚辈,也让我们看到一个作家对于文学至死不渝的热爱。

  从艾青一生的创作经历和作品思想上,我们不难发现,在艾青的写作生涯中,“时代”问题始终占据着他思考的中心位置。翻读艾青那些流传甚广的名篇,“土地”与“太阳”的意象在其中灼灼发光。在《我爱这土地》中,他深情地写道,“假如我是一只鸟,/我也应该用嘶哑的喉咙歌唱:/这被暴风雨所打击着的土地,/这永远汹涌着我们的悲愤的河流, /这无止息地吹刮着的激怒的风,/和那来自林间的无比温柔的黎明……”,这是苦难的中国。然而,即使为她而死,羽毛也要腐烂在土地里面。“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真实而朴素的诗行,是来自一个民族内心深处的声音。成为艾青留给整个民族最著名的遗产。直到今天还屡屡被人吟咏,成为无数诗歌朗诵会的主旨。尽管在旧时代风雨中,忧郁中也不乏明亮的调子,有对太阳、光明和理想的向往。在《黎明的通知》里,艾青宣告了一个新的时代的来临:“趁这夜已快完了,请告诉他们,说他们所等待的就要来了!”等待的是什么呢?是太阳照耀下的祖国山河的重整与人的新生。1940年,评论家冯雪峰对艾青的历史地位做了评定:“艾青的根是深深地植在土地上”,是“在根本上就正和中国现代大众的精神结合着的、本质上的诗人”,“中国新诗的创造可以说正由他们在开辟着道路”[4]。艾青自己也说:“最伟大的诗人,永远是他所生活的时代的最真实的代言人;最高的艺术品,永远是产生它的时代的情感、风尚、趣味等等最为真实的记录。”可以说,艾青没有辜负他所处的时代,他的诗把个人命运融合到民族和人民的苦难和抗争中,传达了不可抗拒的潮汛时代和人民昂扬奋进的心声。

  艾青的艺术修养是多方面的,他勇于艺术探索和艺术创新,不断拓宽自己的创作领域,丰富创作内容。作为中国新诗史上产生过重要影响的具有独特风格的现实主义诗人,艾青接受了多方面艺术的熏陶。他从小热爱绘画,1928年考入西湖国立艺术院,旋即又远赴法国巴黎学画。印象派的画作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莫奈的《在哈佛海岸的露台上》、《圣格拉尔车站》、《雪景》等让他沉浸在光和色彩的奇妙变化中。虽然,命运使他选择了诗歌,但他对绘画的兴趣终其一生都没有失去过,相反,绘画开拓了他的审美疆界,丰富了他的诗艺。不仅如此,艾青还对许多民间艺术形式都有兴趣。他学过金石,在篆刻上下过一番功夫。在延安时期,艾青对散落在庄户村落里的剪纸表现了浓厚的兴趣。他注意到,“有的地方比较纤细琐碎,有的地方比较粗犷,单纯”,“粗犷单纯的一种,常比较纤细琐碎的更显得纯朴可爱。”在《窗花剪纸》一文里,他说,(剪纸)“纯朴可爱,就像是一曲曲的民谣,很生动地写出了人民的感情、趣味和希望。”艾青对二十世纪兴起的现代艺术思潮也是不陌生的。比利时诗人凡尔哈伦给与了他深刻的影响,他说,“凡尔哈伦是我所热爱的。他的诗,闪耀着对于近代社会的丰富的知识,和一个近代人的明澈的理智与比一切时代更强烈更复杂的情感。”他也从叶赛宁、马雅可夫斯基处得到滋养。他曾写过《关于叶塞宁》一文,其中有这样的引诗“再见,朋友,不相握,不交谈/无须把愁和悲锁在眉尖——/在这样的生活中,死并不新鲜/但活着,当然,也不叫人稀罕。”所以,人们评价说,艾青早期诗歌显露出了世界潮流、民族传统与个人气质的交汇,我认为是恰当的。

  艾青也是最早走向世界的中国新诗人之一。他的《大堰河——我的保姆》发表不久后就被译为日文,传遍英、法、德等十多个国家。他的诗作,被译成三十多种文字在世界各地出版。因为他的成就和影响,他还先后荣获法国文学艺术最高勋章、葡萄牙自由勋章。此外,艾青与聂鲁达的交往,也成为一段传奇似的佳话。

  通过艰苦卓绝的艺术锤炼,诗人艾青把一个时代一个民族心灵深处的声音传达给我们,传达给世界,发人深思,让人铭记。正如他所说的,“诗,永远是生活的牧歌。”我想,这应该是诗人艾青留给我们的重要的精神遗产。

  同志们、朋友们,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的蓬勃发展,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构建进程,为我国文学事业的繁荣和发展注入了强大的动力,开辟了广阔的空间。同时我们也深知,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进一步推动文学事业的大发展大繁荣,仍然是我们的重要任务。而学习艾青等老一辈革命作家为人民写作与时代同行的崇高精神,继承他们深入群众、深入生活、深入实际的优良传统,坚持他们不断创新不断探索的艺术追求,无疑是发展繁荣社会主义文学的一笔宝贵财富。我相信,我国文学界的广大作家、文学工作者,一定会继承光大艾青等老一辈作家的精神财富,紧密团结在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周围,担当起时代赋予的神圣使命,为繁荣社会主义文学作出新的贡献!

  谢谢大家!

  [1] 艾青:《关于《<火把>——答壁岩先生的批评》。

  [2] 《一封信——给徐亮先生并写信给我的读者们》,《艾青全集》第5卷第363页。

  [3] 《为了胜利》

  [4] 冯雪峰:《论两个诗人及诗的精神和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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