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之死(16)

[shi-quan]

诗人之死(16)
他们，是历史的浩叹者，也是现代的目击者
——题记
石 泉

从益悲天

打开良心的史册
一笔勾销身后虚名
心的孤灯烧穿黑暗一角
万卷喧嚣里，读破千年春秋
夜的鸣叫，挤满青草池塘
道不尽，田家苦

捱过铁蹄深耕的岁月
枯瘦的日子，已连根拔出
只道嚚声远去
灰烬里，扒出旧家园
秋原吹过万里霜风
听锣槌，杵响空荡荡的夜
知是官家，又来敲骨头

澧水长长，流不尽千年渴
苦难催肥的大野，白骨丛生
壮马坚车，从饿殍上飙过
谁来收割民怨?
押上纱帽青衫，公堂争升斗
饥饿的深水里，捞起苍生

好雨才问农桑
东风搅局，又吹时令乱
甸甸垅上梦
一夜尽枯黄
焙干的心上，凿满泉眼
也无力奔向绿原

天下苦秦久矣
帘外风紧，枯色满枝
吐不出，郁积一冬的心思
抱一身病骨
空对长天暮色
发一声悲叹

刘从益，博学强记，出口成章，历任县令、监察御史等职。在监察御史任上，因与当权者辩论是非曲直，获罪离京，闲居淮阳，后出任叶县县令，其时，蒙古兵入侵，金国兵连祸结，他仁义爱民，深受百姓爱戴，是著名的能吏、良吏。被召入翰林院时，适逢天大旱，他在悲天悯人中突然去世，叶县全县震惊，设灵哀悼。其对次韵诗情有独钟，“韵益狭，语益工”。

九嘉失语

爷本事民不事官
别拿官场恶气憋煞爷
清水衙门，断罢草民饥寒事
白眼朝天沽酒去
披头跣脚一壶醉，倚歪柳
放声悲歌难民诗

朗照原野的阳光
关在宫墙之外
甩袖一怒，炒了公卿傲慢
还爷乡野一布衣
江湖草木，难藏行迹
终被捉回官里去，愁心何处寄
借这夕阳、古道、秋水
影子作笔，苦酒作墨
把一个醉字 写得
跌跌撞撞、曲曲折折

厮杀的铁声，突破夜的防线
若编钟绕梁，感念——
一天苍凉
一地惊恐
病榻、残灯，旧事满枕
追思一朝风和雨
十万心事尽失语
问沉沉青史：
一个“民”字
古今几人能识?

一生的梦想，架在乱剑上
吐出最后一口鲜血
滴在乱世的骨骸里
绽放一朵鲜红

宋九嘉，为人豪迈尚气，愤世忧时，常借酒浇愁。曾任关中地区蓝田、扶风等四县县令，政绩突出。入尚书省任职，因生性刚直，遭权贵们忌恨，愤然离职。后延安帅府的朋友竭力聘其为官，不久，又被朝廷起用，其处事干练，表现了极强的吏治才能，由于禀性不改，不事权贵，无端被罢官。被召入翰林院后，却不幸得了中风，成了哑巴，金亡前夕死于战乱，时年不到五十。其文赋简古，有奇气，其诗气象豪迈，关注现实，同情百姓，

雷渊暴亡

冷眼飞刀，刀刀入骨
毒舌放箭，箭箭穿胸
屈辱的深水里
趟过童年、少年
寒风把心搓成冰棱
冻不僵的力量，在心尖上滴

走出一个漫长的冬季
咆哮奔上打鬼路
头颅，掖在裤腰上
怒目剖开黑暗的肚肠
惊堂木下，拍死多少邪恶
用血腥，指证血腥世弊

俯身拾起大地的辞藻
种进思辨，喊出惊天大响
崩碎昆仑八百里
荒村外，摘取野生歌谣
窖藏在心，酿一罈壮行的烈酒
唤取雄风，擦洗乱世天空

现实的冰山，依旧！
孤臣孽子心，谁解？
一个王朝的病灶
在一颗忧愤的心上暴发

自古官宦多冷血，谁念斯人
只有元元草野风，年年祭君

雷渊，三岁丧父，因其母为侧室，儿时受尽歧视，境遇悲惨，这也使他较早懂得世事，发愤读书，并养成踞傲之性。曾任县令、判官、监察御史、翰林修撰等职，为官清正威严，执法、弹劾不避权贵，严惩贪官污吏和不法奸豪，曾一次处死不法者五百人。因嫉恶如仇，曾两度被罢官。平生操心危、虑患深，四十八岁时暴病而终。其诗新巧奇丽，其文简古，出语奇峭。

以上为辽金晚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