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力：2009新诗8首

[陈白煜]

　　看到飞机
　　
　　看到飞机
　　就想把烦恼托运到天外去
　　可它每次都落回在地球上
　　
　　看到飞机
　　就想起9.11
　　想到生命和不要生命的生命
　　想到只有生命能把生命逼得
　　连生命都不要
　　
　　看到飞机我还想到
　　很多人飞得很高
　　惟有金钱才能测量
　　
　　2009．
　　
　　一起抽
　　
　　我很累又有时差
　　一条梦
　　在纽约抽了两包就戒了
　　随着情绪逐渐缓了过来
　　我与一帮异乡的同仁
　　又陆续抽完了剩余的八包
　　这条梦
　　购自机场的免税店
　　在我首次出国的1985年
　　
　　如今
　　二十一世纪的尼古丁
　　已不足以把我迷醉
　　我坐在
　　北京纽约上海巴黎伦敦
　　几乎全面禁烟的公共场所
　　一眼望过去
　　大家都在抽钱
　　那二手钱的影响绝对比
　　任何烟雾更触动心肠
　　世上也没有几个人
　　能把上瘾的物质生活戒掉
　　我默默地坐在那里
　　和世界一起抽
　　
　　2009.7．
　　
　　也许
　　
　　在地球上插一面巨大的帆
　　东风使它往西旋转
　　或者西风使它往东
　　目前还不清楚这种玩法
　　应该归类于艺术还是科学
　　纵观历史
　　令人类进步的人士很多
　　而刚刚去世的迈科杰克逊
　　仅仅调动几下身体的关节
　　就迈出了一组新步伐
　　也许
　　我们只要把一张椅子
　　放对了地方
　　就能使生活坐得安稳一些
　　不需要三五年就站起来
　　为某些狂热而狭隘的欲望
　　大打出手
　　
　　2009.8．
　　
　　别戴墨镜
　　
　　如今
　　汽车已分不清东、西方
　　也难以用卫星定位
　　理想的左和右
　　富裕的方向堵车
　　贫困的方向总在修路
　　如今
　　安稳的停车位
　　是汽车最急切的追求
　　
　　如今
　　贷款贷到破产的人
　　在新闻的版面里比谁都忙
　　如今
　　各种语言主要用于
　　翻译物质的使用说明
　　科学为地球算出来的那条
　　碳化物的命
　　原来就握在减排者的手里
　　
　　如今
　　你必须打扮成
　　太阳能接收板的样子
　　但是
　　千万别带墨镜
　　
　　2009.9．
　　
　　女导师
　　
　　导师说 你知道
　　己不所欲勿施于人的
　　老药膏贴在哪儿吗
　　对了 贴在举止上
　　导师只说了举止
　　但没说行为上贴了什么
　　不过导师在不少场合说
　　女士优先 男人买单
　　
　　导师更感慨自己的性感
　　感慨这些年来
　　从她乳沟里流进去的视线
　　足够织好几件毛衣了
　　为此
　　我心想一定要买一件来穿穿
　　以此证明在学业期间
　　作为一个男士
　　我也有买单的行为
　　
　　2009.11．
　　
　　多样化
　　
　　不少人认为
　　我们的生活很简朴
　　就是把诗歌从文字里拖出来
　　晒晒不需要付费的阳光
　　
　　其实在千年之前
　　诗歌就知道社会的市场多样化
　　所以他一如既往地坚持付费
　　它付了一百、两百、三千、
　　五万、百万……
　　不是元
　　是行！
　　
　　它一贯出手坚决
　　一贯认为
　　生命就是要有
　　货币称呼不一样的各种消费
　　
　　2009.11.25．于台北第十届国际诗歌节
　　
　　问答
　　
　　孩子问我为什么
　　大街上最多的店家是餐厅
　　我指着窗外说
　　你把街上的每个人
　　都看成是一辆汽车
　　就知道需要多少加油站了
　　
　　孩子接着问
　　动物为什么不开餐厅
　　我拿出一张纸币说
　　动物最多也就是能储存
　　一些食物
　　它们不会生产食物
　　所以总是穷尽一生地
　　寻找食物
　　人既会储存更会生产
　　所以总是穷尽一生地
　　买卖食物
　　
　　孩子玩了一会电子游戏后又问
　　你曾说汽车和电脑
　　为人类省下了很多时间
　　这些省下的时间到哪里去了
　　我耸耸肩膀地看着电脑屏幕说
　　又都还给电脑和汽车了
　　
　　2009.12．
　　
　　变与不变的报告
　　
　　时代变化真快
　　举例如下：
　　1，
　　生产于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
　　对无产阶级的中国牌崇拜
　　正在繁殖大量的金钱
　　在拍卖场上与皇家用具互争高下
　　2，
　　没有手机号和
　　电邮地址的名片
　　已成为垃圾
　　3，
　　许多垃圾也能成为创新的材料
　　一套用废塑料袋
　　做成的西装卖了几万元
　　但买家也不是笨蛋
　　支付的全是假币
　　
　　另外，简单的道理依然不变
　　举例如下：
　　1，
　　政治丛林里的牙齿又黄又黑
　　不需要牙膏和牙刷
　　2，
　　把华尔街再扩建几万公里
　　也走不出人性的贪婪
　　3，
　　如果不让使用枪支和刀剑
　　就拍不出创造票房新高的
　　人类发展甚至娱乐史
　　
　　2009.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