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颜
加入时间: 2007/08/14 文章: 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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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10-6-03 周四, 上午4:51 标题: 台湾诗人痖弦:余生,所有日子都当诗来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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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文学报2010年6月3日凌晨综合报道 斟酌再三,我在这几个标题前举棋不定,不知哪个更合痖弦意:“诗是很不容易戒掉的瘾”、“诗歌在我就是生活方式”、“一日诗人,一世诗人”——都是痖弦自己的话,却不尽是那个匆促的半小时他对我说的原话。
在淮阴遇到痖弦真是意外之喜。半年来,我们编辑部同仁一直在“寻找”痖弦。约定访谈的那个晚上,热忱的主办方邀请与会作家观看“爱心淮阴”大型文艺晚会,待晚会结束已近深夜。尽管八十高龄的老先生不以为意,但深夜打扰终觉不忍,访谈未得深入。好在敦厚善意的痖弦一派信任:“充分用你的生花妙笔吧!”
——生花妙笔没有,但奇的是,从见痖弦先生那一刻起,我就生出“好像在哪里见过”的亲切与熟悉。没错,他让我觉着亲切,脑海里马上翻出一个人,也是诗人的白桦。两人一样刚过八十大寿,一样都行伍出身,一样都是河南老乡——痖弦生在河南的北面南阳,白桦生在河南的南面信阳。最是会心的,我们不约而同说到了白桦,他向我打听老友的通讯地址,我即短信问询。很快,白桦发来回复,并附言:“我很想念他!”
还有一层亲切,是编辑这个身份。 ——退休前,痖弦是《联合报》副刊的老主编,当年他提出“副刊学”的构想,把副刊提高到了学问的层次。较之早受公认的诗人身份,他更看重编辑的事业。“我宁可说我是一个成功的编辑。我对编辑非常着迷,非常醉心,我把编辑的意义看得很庄严,我不太喜欢人家说编辑是为人作嫁衣裳,我认为编辑就是一种事业,简直就是一种伟业。所以在编辑上我花的工夫很大。”
在淮阴,我们乍一见面,老先生三句不离本行说做一个好编辑不容易。虽然他也感叹,随着阅读习惯的改变,报纸的黄金时代俨然已过去,但他确信报纸副刊仍有作为。在别处看到两个细节:当年他主编《联合报》副刊,对任何投稿都来稿必复,每天回信20到30封。“我不用那些尺牍套话,简单明白,把要说的话说清楚。”他招编辑,必问应试者“编辑工作最重要的是什么”,若应试者答“校对”,他就肯定要。“为什么‘校对’这么重要呢?虽说从前没电脑,是手写稿、铅活字排版,容易出错,但是有专职校对呀!这里有一个编辑责任心问题!一定不能出错,不然作品发表了也是对作者的不尊重。”资深报人的这份好传统,够我们这些晚辈同行学习一辈子。
回头再说痖弦的“诗生活”。三十多年来,台湾选过三次“十大诗人”,痖弦每次都当选。上世纪50年代,台湾涌现了很多新诗流派,活跃的如覃子豪、余光中、钟鼎文等发起的“蓝星诗社”,强调乡土和写实的“笠诗社”,纪弦代表的“现代诗社”,还有就是痖弦、洛夫、张默三人合办“创世纪诗社”,诗社一办就是50余年,至今仍在出刊,白先勇形容《创世纪》是九命猫。
如今的年轻人是“飙车”,痖弦笑称他们那时是“飙诗”,每天在宿舍里头对头、脚对脚地写诗,很多诗都在那时候写成。写诗的年轻人相激相荡,大家都在好几个诗刊上“串门子”,彼此包容,兼收并蓄。痖弦回忆,“那时候文艺界是不分本省、外省的,后来才分,现在分得很厉害,我很厌恶这种分法,没有意思。文学连国界都没有了,你来一个省界,太可笑了!”
说到当年这些诗社的风格,痖弦以颜色作喻: “蓝星当然是蓝色的,现代诗是绿色的,笠诗社是土色的,我们创世纪是血色的。”从19岁以“痖弦”为笔名在《现代诗》季刊发表第一首诗《我是一勺静美的小花朵》起,他陆续出版了《痖弦诗抄》、《痖弦诗集》、《深渊》、《中国新诗研究》等多部专集,成为台湾现代派十大诗人之一。他的《秋歌》、《红玉米》、《深渊》等诗作,在海内外颇有影响。有论者称痖弦的诗“是从血液里流荡出来的乐章”,“甜蜜而冷肃”。
诗于痖弦,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已融于他的血液。或者这样说,不论他早年狂写诗,还是现今慎写诗,他永远都是一个诗人,过着诗的生活,一如他自己所言:“诗是很不容易戒掉的瘾,诗是一种癖性,一种毛病,喜欢上诗,就不容易抛掉它。”他称诗人有两种,一种是写诗的人,一种是过诗的人——这么说,并非为自己诗写得少狡辩,他自觉一直在诗的光照之下。
痖弦16岁时离开河南老家,此后颠沛流亡数千里,湖北、湖南、广州,直至台湾,从此与父母永诀。在台湾当了4年兵后,考入复兴岗学院影剧系。他还演过孙中山,1965年中山先生诞辰百年时,导演选中他演中山先生,他因此获当年最佳男演员金鼎奖。痖弦还喜欢朗诵,出过有声书,是三张CD,其中一张谈诗,一张朗诵自己的诗,学校的学生都买来听。“我声音好!那是父母给我的……”痖弦自豪里不无对父母的怀念。
晚年痖弦,做得最认真的一件事是为别人写序。他写的序都有40万字了。“其实我也可以拒绝,但是我很认真地写,不尽是赞扬,话不乱说。通常给人写序,我都要做‘纸上访问’,为写序作参考,慢工出细活,半年才可出一篇。”痖弦称,中国的唐宋八大家,序都写得很好,序言是很正式的作品。“我写序,也是借题发挥把我对当下文坛的看法、心情写出来,可以说是以序来代评。”
和痖弦说起去年9月,本报老读者、也是他的南阳老乡闻有法心系台湾水灾,欲通过本报找到他,将自己节省下的1000元(老人每月退休金只350元)捐给台湾同胞一事,痖弦很动情地点头,说这事他已在网上看到,他回去一定将捐款交到那个红十字组织。这份在本报编辑部留存了半年之久的爱心捐款,终于送达痖弦手中。
应我的“不情之请”,痖弦先生慨然为本报读者题词:“如果挥洒不出满天晚霞,太阳会愤怒地掉下去”,录自他77岁生日自勉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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