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沐沐
加入时间: 2007/08/24 文章: 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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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7-8-24 周五, 上午8:55 标题: 燕晓东诗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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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晓东,四川重庆人,20世纪80年代大学生诗派的运动领袖和代表诗人之一,曾创办《大学生诗报》,与尚仲敏、王琪博合编《中国当代诗歌》和《中国诗人》。
照着镜子的年代
我可以容易地计算事物,
比如年龄,
但令我伤心地,
我没能计算其中的细节。
我怎样累加那样的过去,
没有一道方法的门。
我知道有些年可以忽略,
把自己的一首诗从中抽掉一些句子,就是这样。
不过我不想删去二十二岁。
它值得记念没有别的,
我在那一年很想堕落。
我写过几首诗贴在垃圾箱上,
甚至涂了些脏话在庄严的情书里,
我还害了一场爱情的瘟疾,
差点死在一朵红花下。
在互相摸仿中写着诗歌,
我的一张黑白照片,就被人挂上了客厅。
有个叫徐敬亚的人,
还在朱色椅子上毫无表情。
如果那一年把大地上涂满了诗歌,
我们走路就像在北欧溜冰了。
也就不会,
有多年的内心疼痛。
这是假想的一面,
实情是我们的人民不读我们的诗,
他们全是诗人。
我们就在镜子里念给白已听。
这说明,爱情不仅可以死在花下,
也可以死在镜子里。
比如一个人漂泊了三十年,
才在一面方镜里呼唤回自己。
当然那只是自己的幻像。
这不能进入过去不能进入未来和现在的每前一秒。
只令英雄豪杰倒下。比如李白,他就抓紧时间喝酒。
又比如北岛,他就抓紧时间去美国。
这不能进入过去不能进入未来和现在的每前一秒,
倒下的还不仅是豪杰,
还有铺路的彩色石子,
以及讲着方言的走在路上的上帝。
把哀悼贴在墙壁上
这无尽忧伤的年月谁知道,
是咋回事?
好好的人,
就开始死去。
我们曾经拥抱过,握过手,
在一架床上坐着畅谈到天明。
而他们就开始离去。
死得也不尽人意,
患癌一些自杀一些意外一些,
还有不光荣的杀人过后自刎。
而我还坐着,
在一个破电脑前,
纹丝不动就是一个下午。
我不是死了,
只是坐在那儿,
没有什么动静,
待时光哀伤流逝。
这健康还胜过往年,
谁又知道这是咋回事儿啊?
我想对他们尽到一些哀悼,
这不说明我有情有义,
更不说明我贪恋生死。
我只是想到那耻辱的杀人者,
是永远不会杀我的,
在举着刀枪的一瞬会折身而去。
大概因为,
在年幼的年月,我己满身刀伤。
我想对他们尽一些哀悼,
因为一头幼兽路过我家的门前,
尽管跳跃活泼,
但我己经看见它眼中乞求的目光。
谁知道这样的年月是咋回事啊?
像我这样钢筋水泥的人,
总想涂鸦掉进下水道的月亮,
和飞在空中的叹息,
还有混在人群的狼嚎。
而像我这样的人,
又抑郁得如此优美,
以至语言秀气,
闻过芬芳。
我怎能以这样的态度面向死者,
在流动的空气中抓住:
前世,后世,贴在屋内的墙壁上。
太平盛世里的一个目录
一再去寻找尖锐的地方,
难道可以抚平无尽辽阔的创伤?
我何必去跟言辞搏斗,
磨利精神的戈予。
就是平常的事物便可阻止我准备的哭泣:
我父亲日渐苍老的脸,
以及字典里的一串省略号,
以及瑞典人也不可避免的半夜惊梦。
我不想以诗为生那样残忍,
把积年的困顿结成树上的石榴,
没等降一场雨就飘红而下,
比漫无目的的一生还要刻酷。
这就够了。
如果我可以穿上长衫,
我宁愿穿上。
它可以照顾我,
流浪在时间的长河里免染风寒。
谁还稀罕,在惊涛骇浪中去抢夺粮食和词语;
布匹和欲望。
在迂回木楼的走廊上,
老爷坐着,
侍女在傍,
朱漆芬芳,
阳光连口啖也没有尾垂在侧。
这样的干净明了,
何须我度步在走廊,
来回像个教授,
寻找以外的叙事方法。
怎么我就不直接讲道:
有一个老爷……
如果我越来越悲凉,
那是奔跑的劳累,
如果我残余想像,
那是老爷的书房,
以及朱漆花衣童侍之香。
如果我错过了时光,
乍一回头,
老爷还端坐在那里。
姿式略有改变,
这个过程,
我想起最哀婉最漫长的诗啊,
它如何讲述一个老爷,
也比如我自已:
从一个早晨到一个晚上,
那持久的腐烂过程。
何况,枯枝败叶的时光,
最细微最温润的风一吹,
便循长空而去。
我还有什么悲凉。
看那个浇花的中国人
那个不午其实有些荒凉,不便于开放灿烂的笑,
我脸上一直挂着苍老,说明不适宜做个轻飘的诗人,
或者一个地产商,
在倒卖国家的一小块中灿烂起来。
只好在黄昏里垂死在一堆烂人傍。
他们是无衣无靠的人,
比不得树上的鸟儿,那样自由,那样兴奋地鸣叫。
我想过替他们发音,凭借我天生的苍老,
最后我自已也没唱出什么,
就在阴沟里看见我的嗓音落之上
与土兵杀戮和强奸的情景近似。
我明白我生下来就老了。
我的名字有些年轻,
一度想借它的荣光把自已呼唤回来。
只不过是白天的午睡,
怎么就回到了秦朝。
一路的血腥之河是怎样躺过去的。
从原路回来吧,
等我记熟了路标我就老了。
一度想打磨哲学似的锦句开启黑门,
但糟得很,
我还在妈的子宫里,就已历尽苍桑。
在所有的黄昏以及光色相近的早上,
我骑一辆破白行车上初二,
城墙边咳嗽的老头儿和鸽子说,“中国,我的钥匙丢了”!
幸好自行车钥匙还在锁孔里叮咚作响,
并以钢质材料的方式养我成人。,
我一直痛恨它为什么不是一支长予,
可以对我粪便里的一只螬虫,
和期辱我父亲的混蛋无情地宣战。
我什么都未能做,说明我手上没有力,
落地前就已割成太监。
按照传统,
我需要一把权柄的水果刀,
就可以削人如削山洋梨了。
你可以想见了,
我多么深邃像历史的走廊,
多么复杂像阴郁闷响中爆尸的《左传》,
年轻时候女友送我的桃木面具,
漆黑,
就像我青春的光环。
谁也不能阻止我活下去,
正如你知道的那样:
我在房间的阳台上度步,
一边浇花,
一边理清下一步的思路。
嘿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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