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伯禹
加入时间: 2007/08/21 文章: 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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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7-8-21 周二, 上午9:12 标题: 列昂尼德·利沃维奇·阿龙宗(Леонид Львович АРОНЗО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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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昂尼德·利沃维奇·阿龙宗(Леонид Львович АРОНЗОН,1939年3月24日-1970年10月13日)俄罗斯诗人,生于列宁格勒。他6岁起便开始写诗。1963年,毕业于列宁格勒师范学院历史文学系。有将近5年的时间在夜校里教授俄罗斯语言与文学。自1966年起创作科普电影剧本。如果为孩子们写的一些诗歌不计算在内的话,生前几乎没有公开发表过作品。曾参与地下文学刊物《丁香的编辑出版,诗歌作品多在地下文学刊物发表。1970年赴中亚旅行期间自杀身亡。自20世纪80 年代,由弗拉基米尔·艾尔利整理出版了他的诗选集后,才又引起文学界的重视。被认为是苏联二战后60年代最杰出的俄罗斯诗人之一。
致丽卡
请把这个夜晚珍藏在自己胸间,
瑟缩于冬天的室内,走进去,如同落入水里,
你全身——是河流低沉喧嚷,
你全身——是冰块沙沙作响,
你全身——是我压抑的高呼与空气。
冬夜与寒风。拍打着街灯,
犹如冰僵的手指敲击着玻璃,
这些——一切都记得烂熟,
这些——一切要记得糊里糊涂
你还要重新变得一无所知。
阴影重现于河流,河流发出微弱的簌簌声,
冰块们在边缘处破碎,
你——是冰块的新生,
你——是没有呼出的呐喊,
哦河流,你像天鹅从容不迫地飞行。
请珍藏好这个夜晚,这北方与寒冰,
它们锤打着手掌,如同舞蹈,
你全身——是河流的呼喊,是空阔的
白色奇迹之间的蓝色转弯。
1959年。
深夜里……
深夜里这些桥梁一点点相互靠近,
最好的黄金也比花园与教堂暗淡。
穿越风景你向着床榻而行,这就是你
走近我的生活,像蝴蝶,被钉死也再所不惜。
1968年。
曾沿着里加的海滨……
曾沿着里加的海滨,沿着浅滩,
沿着泥泞的沙岸漫步,
也曾在岸边摆动小舟,
空空荡荡的艺术之舟,
而随后你走了,小货船们高低摇晃,
船帮被锁链串连,
当我们相遇在里加城下
仿佛是来此对质,
情人们没有过于惊讶,
见面时有些木然,
潮湿破烂的屋顶
玩弄着雨水的偶数与奇数,
我们在简陋的板棚里走来走去,
猜测着:你是否知道,
我们的生活已是第二次
显得两个人在一起是多余,
然而大海并没有波涛汹涌,
灯光也好像一丛灌木,
而我们的生命
只是这个艺术房间的一块木板。
1959年。
不是漆黑一团,而是灰色半明半暗
不是漆黑一团,而是灰色半明半暗,
我们的房间空空荡荡,
在彼得堡的夜暮下
惊叹,好像发自醉鬼的嘴里。
循着地下室霉腐潮湿的气息
我对它烂熟于心:
运河,海湾,水渠,
如同男孩们嬉戏于腰侧。
用桥梁连接起首都,
吸收来自上天的痛苦,
小岛们飘浮着,如同自杀者,
在黑色的流水之上。
这是什么彼得堡!——简直是穷乡僻壤!——
被风剥蚀了的建筑的墙面,
有时候,水从河口转回身,
涅瓦河向后驱赶着波浪。
拖船的回声如同布匹
四处乱爬,折磨人们的听觉,
这样一来,你无处可逃,——
那就让我们聚集在角落。
就让我们告别吧。离别的
岁月留给我们自己;
这荒无人烟且阴晦的城市:
鹅卵石—海湾—还有运河。
1964年。
如同钟表报时般……
如同钟表报时般炎热匀均地分散,
把胳膊枕在脑后,
所有的动作都安静下来,
每一个想法,蜷缩着,死去。
烧焦的森林 翅膀沙沙作响,
甲虫绕着圈飞向太阳,
钟表的指针不会离开垂直线
向下接近芦苇上的蜻蜓。
1962年。
像快活的导游走在城里……
像快活的导游走在城里
我把鲜花赠予吉普赛女郎,
最后一场雪,融化的水滴使地面高低不平,
已不再是雪,而是明天的流水。
繁殖吧,春天,街道之上是阵阵暴雨,
在那里静静的河流开始骚动,
在那里,乌云在乌云下面急驰
投影于碎裂的冰层。
请重塑星球,春天,我的灵魂,
当你的花园暂且还是一片死静,
请沿桥梁上黄色的柏油路面
驱逐我,就像驱逐活得太久的不幸。
请守护我荒诞的伤亡,
并且,当最后的思维死去,
羽毛脱尽了,请为我留下灵魂,
立刻醒来,重新开始飞行。
请进入其他事物,在肋骨下面,
如同在拱门里,
不知是谁,沿桥梁走来,
突然,为春日的天气画着十字,
勉强可以听见我的一声呐喊。
1959年。
我接受你,孤苦伶仃
“如同可怜的小丑展示
自己不幸的生理缺陷,
我述说着自己的孤苦伶仃。”
———玛·茨维塔耶娃
我接受你,孤苦伶仃,
就像接受离别,关系破裂,欺侮,
如同德·卡斯特罗的畸形人肩负重物
走在高高的峰顶——这是命运。
我接受你仿佛准备从聚会离去,
道路铺展成十字,
那里只有失落或是苦恼,
有世界上最高的教堂台阶。
在那里有世界上最高尚的灵魂
损耗着自己,如同享用贡品,
与永远的贫民
接受着自己仅可糊口的食粮。
诗人的风衣——与粗布衣衫类似,
哦,诗歌,哦,我的类似物,
为了钟爱的不朽的世界
把不爱献给自己,
多么珍贵,像峰顶与教堂台阶,
如同那损失,与之斗争,
我背叛自己,像对待诅咒,
向着不知所措的孤寂。
1960年。
致Э.Н.
您哼唱着哄怀中的女儿入睡,
您思考着帝王的名字,
这时在我的体内,如同依照顺序,深夜
以僻静的运河牵引一切。
我应该爱您,侥幸地寻找着您
应该向新的失落致敬,
叶子飞向您的每一个足迹
落向空空的印痕。
深夜变成花园的丁冬声。
灵魂,因絮语和解释而疲惫,
它会轻易地睡去,返回内心。
但是我要,像从前一样,准备好
再次爱您,侥幸地寻找您,
躺着,如同一根树枝,在墓地的尖顶。
1962年。
歌
你听见,流水轻轻拍打
远处平底船的底部与船邦,
这时那两者,把波浪的摇晃
传达给自己,
他们躺着,像死人一样,面孔
平静地向着苍穹,
清晨的沙粒在呼吸,
小船们撞到了芦苇上。
当我,你的亲爱,死去,
省略去隆重的过场,
让我躺在针叶林里
就像如今在湖边,面孔向上的模样。
万物之间只有一种沉默
万物之间只有一种沉默。
一种沉默,第二种,第三种。
完全的沉默,每一种
都是写作诗歌之网的材料。
而语言——是线。把它穿到针上
用这语言之线织成空洞——
沉默如今成为框架,
它——是十四行诗的大网眼。
孔眼越多,灵魂的尺寸
也越大,那里会一片混乱。
任何丰富的捕获量都会比捕渔人
要少得多,他假如敢于
编织这样一张庞大的渔网,
上面只有一个孔眼多好。
1968年。
一页纸被画上格线
一页纸被画上格线。安静。
秋天的针叶林中镜子的容量,
我,如同云朵,轻易地
会在找寻救赎的灵魂中改变,
此时,把视线对准一点,
在黑暗中与我交谈,
你问,分泌出烛蜡的,
不是这个地球吧?
作于1963年前。
情诗
你的眼睛,美人,显现出的
不是秋天的教堂,不是教堂,却是它们的忧伤。
什么样的苍老的树木
给我以十字架,你——成为我的芦笛。
我喂养过小鸟,我看见那长长睡莲的
每一丝茎,缠绕着你的声音。
我在正午泥泞的粘土上画过它,
随后抹去,以便明天早晨还会记起。
1965年。
蝶群
宅院旁的树枝的上空,
它们在接近正午的炎热中复活,
恰似五彩缤纷的少女的发带
千万枚切片在飞舞,
就连沙地上的丁香花丛
也用它们的颤动发出和声,
这时它们中两只最美的,盘旋着,
飞落您的鬓发。
1965年。
是忧郁,或是喜悦——都一样
是忧郁,或是喜悦——都一样:
周围是一片美丽天气!
是风景,或是房间、小窗,
是萌芽期或是一年的收获季,
我的房子不再空虚,当你来到里面
哪怕是一小时,哪怕只是顺便。
我也要祝福整个大自然
因为你进过我的房间!
1968年。
为这场雪我要感谢你
为这场雪我要感谢你,
感谢你雪上的阳光,
我要感谢你,因为
你献给我整个世纪。
我的面前不是灌木,而是教堂,
你的灌木的教堂位于大雪之间,
在雪里,即使依偎在你的腿旁,
我也不能成为幸福的人。
1969年。
在平静的感动中
在平静的感动中
我看着那些,我所见的事物。
我向着每一个生灵
在湿润的草地间下跪。
我用诗行把这个夜晚延长,
它们有些走调,像是夜莺啼鸣。
仁慈在音乐里,在呼吸间,
在痛苦中,在你的宽恕里。
我需要所有力所能及的享受,
假如一切,周围的一切——都是它们。
那些日子会用高超的不以语言表达的
歌唱归来,返回我们身边。
1969年。
一切——是一张面孔
一切——是一张面孔:面孔——是面孔,
灰尘——是面孔,语言——是面孔,
一切都是他的。创造者的。面孔。
惟有他自己没有面孔。
1969年。
我们这伙人用手指头就能点清
我们这伙人用手指头就能点清,
这是神秘的安排!朋友们,从哪里
我得到如此荣幸
来到你们之中?我能待多久?
不管怎样都祝你们中的
每一位身体健康!任何时候,
我得到的馈赠中
我的朋友们,你们——都是最棒!
再见了,亲爱的。用我的
全部忧郁把自己充满。傍晚时
我将一人独坐。我不与你们在一起。
上帝保佑你们做永久的斟酒人。
1969年。
我的上帝,这一切多么美丽
我的上帝,这一切多么美丽!
每一次——都像从来没有过。
在异常的美好中没有停顿,
那么应该向哪里,转过身去?
正是因为,它是河流的,
风才颤抖的凉爽。
身后没有任何世界——
所有一切,现有的——都在面前。
1970年。
美人,女神,我的天使
美人,女神,我的天使,
你是我全部沉思的源泉与河口,
夏天你是我的溪流,冬季你是我的火焰,
我幸福是因为,我没有死于
那个春天来临之际,当你用突然的美丽
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知道你是荡妇与圣女,
我爱那一切,我了解你的一切。
我想生活不是在明天,而是昨天,
为了让时间,为你我保留,
生活退却到了我们的开端,
而岁月还足够,可以再拐一次弯。
既然我们还要向前生活,
而未来——是荒僻的沙漠,
你——是其中的绿洲,你把我拯救,
我的美人,我的女神。
1970年。
这是一片林中的湖泊
这是一片林中的湖泊,我站在
它孤独的,与世隔绝的水面之上,
树木,笼罩了我,
它献给我绿荫:清凉与舒适。
哦湖泊,我在你的朦胧中,
而你不能保护我,我知道,
暗淡的叶子向着你的涟漪飘落,
四周是悠悠的寂静。
1961年。
清晨
Ⅰ
在空中——是年轻的天空,
池塘被天空充满,灌木也向着天空鞠躬。
多么幸福,能再次步入花园,
此前我从来没有来过。
面对星辰,让面孔向着虚无,
拥抱着自己,我慢慢站定。
Ⅱ
我又一次眺望着天空。
我面孔上忧郁的眼睛
看见万里无云的天空
在空中是年轻的天空。
因为那些天空不能睁开眼睛,
欣赏着它们,我看到了您。
1967年。
你年轻的双唇
你年轻的双唇
比融雪花的嘴唇温柔
你的肉体芬芳馥郁
仿佛花园和它的果实。
我站在你的面前,
就好象躺在那座山的
峰顶,在那里蔚蓝色的事物
悄悄地变为青色。
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比花园一样
在花园里,清晨一样,在清晨里,
这是何等的快乐
让人把一日与永恒搞混。
1969年。
甲壳虫突然间闪出火焰……
甲壳虫突然间闪出火焰,焚毁于
自身的光线。
就象延伸着漫长的思绪
小小的溪流挺直身躯。
那少女飘散丁香的芬芳
跟随你一起飞翔,
飞舞于林木之间,
两个人都变成蔚蓝。
谁能告诉我,他怎样死去?
处女安睡时不是蓝色的。
阿里特舒勒尔站在空中
以吹着小号的天使模样出现。
1968年。
在这被人忘却的地方多么好
在这被人忘却的地方多么好!
是人们把这里遗弃,而不是上帝。
苍老的树林,被山冈举起,
雨水洒落,把树林的美景淋湿。
苍老的树林,被山冈举起,
雨水洒落,把树林的美景淋湿。
这里只有我和你,人说我俩无人比。
哦,雾中饮酒是何等快意!
这里只有我和你,人说我俩无人比。
哦,雾中饮酒是何等快意!
请牢记这落叶纷飞的道路
还有我们相互跟随的思绪。
请牢记这落叶纷飞的道路
还有我们相互跟随的思绪。
谁奖赏了我们,朋友,以这样的梦境?
或许是我们奖励给自己?
谁奖赏了我们,朋友,以这样的梦境?
或许是我们奖励给自己?
便于在此开枪自杀,不需要任何东西:
无论是心灵中的重负,还是转轮手枪中的火药。
甚至转轮手枪本身也不需要,上帝看见,
为了在此开枪自杀,不需要任何东西。
1970年9月(最后一首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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