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斌
加入时间: 2007/08/25 文章: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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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9-9-01 周二, 上午3:43 标题: 朦胧诗:一个文学时代的开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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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能再等待了,等待就是倒退,因为历史已经前进。”创刊于1978年12月23日的《今天》杂志,在第一期就旗帜鲜明地奏响了迥异于过去30年的文学新号角,席卷中国的朦胧诗潮自此波涛涌动。
在20世纪下半叶的中国文化史上,朦胧诗的“崛起”及其命名方式都蕴含了无比深刻而丰富的话题。朦胧诗是利剑,它松绑了时代的精神禁锢。朦胧诗是序幕,它揭开了上世纪80年代这个“全民为诗歌疯狂”的文学时代。朦胧诗还是“新时期”文学最有力的前卫,它带来了又一轮文化新思潮的滚滚雷声。
遥远的先声:
食指与白洋淀诗派
《今天》创刊:
诗还能这么写?
1968年12月10日下午4时08分,一列满载去山西插队的知青的火车缓缓驶离了北京站,站台上送别人群的哭声和泪雨,冬日夕阳下的北京城都在轰鸣的车轮声中远去,列车在加速。望着满车厢青春热血的战友们,北京市25中67届高中毕业生郭路生,就着昏黄的车灯,在一张白纸上即兴写下诗行:“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一片手的海浪翻动了……”
当我们欲提笔摹写80年代朦胧诗的辉煌,之所以要回顾这一遥远的历史场景,是因为场景中的主人公——郭路生,这位笔名为食指的“文革”地下诗人,正是朦胧诗不得不说的开山“第一人”。
当朦胧诗的主将们还处于蒙昧之中,食指早已写出划时代的篇章,《这是四点零八分的北京》、《相信未来》、《命运》、《疯狗》……只要有知青的地方,就有食指的诗在秘密流传。他的诗影响了许多青年诗人的成长道路,如70年代初形成的以芒克、多多、北岛为首的“白洋淀诗派”,而多年后北岛在法国回答记者提问,回忆最初为什么写诗,直言道“就是因为读了郭路生的诗”。
当时的北岛,还是北京第六建筑公司的工人。从1969年到1978年,这个工作他干了10年,唯一的变化是从混凝土工人转成了铁匠。随着政策的变动,一批批插队知青陆续返城,很多是北岛往昔的诗友。其中有一个侠气颇重的英俊青年,本名叫姜世伟,绰号猴子,笔名芒克。
1972年,两个人由朋友介绍第一次见面时,因为互相不服气而大吵一架。不打不相识后,北岛经常去白洋淀看望芒克,几个人划着船,喝着当地非常便宜的红薯酒,朗诵着气魄非凡的诗句。
当时的白洋淀像一个大文学沙龙,聚集了一批芒克这样的人。“上山下乡”运动开始后,一批北京四中、师大附中等重点中学的学生选择在此插队,寂寞的青春岁月里,大家在硬壳的日记本上写诗,挨村儿交流。这个团队日后被文学史家追封为“白洋淀诗派”,正是这些“地下沙龙”与“地下诗社”的创作,为即将出现的朦胧诗积蓄了大量暗流涌动的文学新力量。
《今天》创刊:
诗还能这么写?
一般认为,朦胧诗是以1978年一本《今天》杂志的创刊为标志。
上世纪70年代末,陆续归来的白洋淀诗人们,流散到街道工厂做起了青年工人。“我们写了特别多的东西,像拿炸弹一样不知搁哪儿。到1978年,我们实在觉得憋了这么多年,偷偷摸摸的太没意思了,就豁出来公布于世了。”芒克说。
1978年冬,一场大雪覆盖北京。在东郊与三里屯使馆区遥遥相望的亮马河边的小村子里,北岛、芒克、黄锐、陆焕兴、刘念春等七个小青年,在昏暗的灯光下、围着一台破旧的油印机苦干了三天三夜,《今天》诞生了。12月23日清晨,天蒙蒙亮。北岛、芒克以及自告奋勇的陆焕兴,用白色水粉修改好自行车号牌,带着头天晚上熬好的糨糊,既紧张又从容地出发前往西单民主墙——日后芒克对当时的印象记忆犹新:“我刷糨糊,北岛贴,陆焕兴负责用扫帚刷平。”从西单开始,他们将刊物陆续张贴在文化部、人民文学出版社、北京大学等文化单位。
那晚,当3个人疲惫而兴奋地去晋阳饭庄犒劳自己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即将播发一篇历史性的文件。24日的《人民日报》,全文发布了《第十一届中央委员会第三次全体会议公报(1978年12月22日通过)》。
中国历史发生了剧烈变动,“改革开放”的序幕即将拉开。1978年12月23日,油印的《今天》创刊号以“大字报”的方式出版,这是新中国成立以来第一份诗歌民间刊物。积累了十年的东西让《今天》不愁稿源,第一期刊出的诗作就有蔡其矫的《风景画》、《给》、《思念》,舒婷的《致橡树》、《啊,母亲》,芒克的《天空》、《冻土地》、《我是诗人》,北岛的《回答》、《微笑·雪花·星星》、《一束》、《黄昏:丁家滩》。“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很快,这些句子像雷电一样迅速传遍了中国的知识阶层。“诗还能这么写?”大家惊呼着。当时,被激情和自我表达燃烧着的诗人们并没有意识到,席卷中国的朦胧诗潮自此波涛涌动。
“三个崛起”:
一场空前大讨论
“这个时期,大家都承认这样一个现实,以前那些假大空的东西不能发了。”王燕生说,他1977年调到中国作协下属的《诗刊》,明白当时这种意识弥漫整个《诗刊》编辑部。在他们的帮助下,朦胧诗从“地下”走到了“地上”,从北京走向了全国。
1979年,《诗刊》3月号公开转载了《今天》中北岛的作品《回答》,4月号又发表了舒婷的《致橡树》。逐渐地,全国各大文学报刊开始发表他们的作品,另一份广有影响的诗刊《星星》,将顾城的《抒情诗19首》置于头条推荐,《诗刊》也继续以“新人新作小辑”的方式不断推出“今天”群体的作品。
这批青年诗人的横空出世,引发了诗坛大爆炸。1980年,第8期《诗刊》刊载了章明著名的文章《令人气闷的“朦胧”》,批评这股诗歌潮流中的诗歌“似懂非懂,半懂不懂,甚至完全不懂”,写得实在过于“朦胧”。有趣的是,“朦胧诗”竟由此得名,从此人们把北岛等人的创作称为“朦胧诗”。
章明的看法得到很多响应,臧克家、艾青等老诗人说得很严厉:“现在出现的所谓‘朦胧诗’,是诗歌创作的一股不正之风,也是我们新时期的社会主义文艺发展中的一股逆流。”
支持朦胧诗的,则多为高校的中青年学者以及在校大学生。支持的文章,日后被概括为“三个崛起”:1980年5月7日,北大中文系教授谢冕在《光明日报》上发表了《在新的崛起面前》,近乎绕口令般地劝告那些“看不懂”的反对者们:“我们一时不习惯的东西,未必就是坏东西;我们读得不很懂的诗,未必就是坏诗。我也是不赞成诗不让人懂的,但我主张应当允许有一部分诗让人看不太懂。”
福建师大的孙绍振教授,在1981年3月号的《诗刊》上发表了《新的美学原则在崛起》。刚刚从吉林大学中文系毕业的徐敬亚,在1983年第1期的《当代文艺思潮》上发表了《崛起的诗群》,斩钉截铁地宣告:“我郑重地请诗人和评论家们记住1980年。”
后朦胧诗时代:
“Pass北岛”之后
对朦胧诗的打压,使人们对它越发关注,一边是徐敬亚在《诗刊》做出检查,一边是朦胧诗以不可阻挡之势热了起来。先是春风文艺出版社出版了《朦胧诗选》,后有徐敬亚等人编辑出版了《现代主义诗群大观1986-1988》,《舒婷、顾城抒情诗选(1971-1981年)》、《五人诗选》、《朦胧诗鉴赏辞典》等许多朦胧诗集乃至相关著作纷纷出现。
《朦胧诗选》,这是第一本朦胧诗人的选集,第一版印了5000册,很快抢购一空。至今,这部选集总共印了二三十版,共卖出25万多册。“很多人是读着这本书成长起来的”,时任编辑的邓荫柯说,在当时,床头摆一本《朦胧诗选》是大学生宿舍最普遍的现象。而《双桅船》定价0.35元,《舒婷、顾城抒情诗选》定价0.38元,这些书都连着印了近十次,带动了青年人写诗的热潮。“80年代尤其在大学校园,几乎人人写诗,到处是诗人,当时说树上的叶子掉下来,砸到的都是诗人。”现代诗评论家,舒婷的丈夫陈仲义说。
1983年朦胧诗在官方刊物“失宠”。一段时间,有民谣写道“革命诗人不吹号,朦胧诗人睡大觉,小花小草眯眯笑”。但朦胧诗人并没有消失。“北岛、顾城、舒婷、芒克等都在80年代后期写出了真正的代表作。”在《诗刊》任职16年的唐晓渡说。
从“文革”末期到“文革”结束,朦胧诗时代灿烂而短暂,诗歌很快进入了“Pass北岛”(忘记北岛)的时代。但他们所掀起的文化新思潮,却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激起了整个中国文坛在80年代涟漪阵阵。回顾当年,谢冕用诗化的语言将朦胧诗对当时中国社会的影响比喻为“一个凝固的板块里打开了一个裂纹,光亮喷射而出”。在他看来,正是朦胧诗,使诗歌介入了对社会的思考、对生活的干预,使诗歌参与了对历史的反思,更使诗歌很明确地承担起时代的使命,诗歌的艺术道路也一下子变得宽广起来了。“可以说,朦胧诗是对动荡社会、愚昧时代的一次勇敢的抗争,这也是朦胧诗作为新思潮的一个重要品质。”
王朔现象
被称为“中国当代商业写作第一人”的王朔,是中国当代文坛最具争议的作家之一。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红极一时。1988年,他的四部作品《浮出海面》、《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顽主》、《大喘气》被同时搬上银幕,文学界、电影界、评论界不约而同称这一年为“王朔年”。
文学评论家朱大可说:“似乎只有王朔的小说才真正支配了民众的流行趣味。”王朔现象的实质是一种大众文化现象,这种大众文化是商品经济社会的特有产物。作为一种文化现象,王朔的诞生并非偶然。与其说是他选择了这个时代,倒不如说是时代选择了他。
和同时代作家比起来,王朔的起点不算高。在刘索拉写出《你别无选择》,徐星写出《无主题变奏》,莫言写出《透明的红萝卜》、《红高粱》,马原写出《冈底斯的诱惑》、《虚构》的时候,他的处女作《空中小姐》刚刚在《当代》第2期发表。这是一篇非常纯情的爱情故事,却与王朔后来的风格不相谐调。只有到了1985年,先是《浮出海面》,继而《橡皮人》、《顽主》、《一点正经没有》、《编辑部的故事》等小说与影视剧的批量问世,才使王朔真正成为王朔自己。
文稿竞价
1993年,“’93深圳(中国)首次优秀文稿公开竞价”在争议和赞赏中落槌定音,参加竞价的11部作品全部成交,成交额达249.6万元。其中争夺最激烈的10号作品《深圳传奇》起价4.5万,被深圳天虹商场以88万元夺得。
在主拍之前,先举行了预拍。史铁生的书稿、王东华的《新大学人》分别以几万元价格成交。不能小看这个意义,当时作家的稿费是千字30元到50元。
10月28日主竞拍当天,活动临时从深圳会堂改到图书馆报告厅,有“中国第一槌”之誉的拍卖师郑晓星一槌定音:
当天拍卖会上的状元倪正良,其作品《深圳传奇》被天虹商场拍下,倪正良低头走出会场,貌似平静的面孔难掩心中的汹涌澎湃——88万元,对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作家来说,是一个不敢想的数字;刘晓庆那本《从电影明星到亿万富姐》,只有一个标题,就卖了108万元;霍达的一部上下集电视剧本,开价就是100万;张抗抗一篇2000字的散文,卖了1.6万元,创下千字8000元的纪录……
文稿竞价是中国现代文坛史上不可抹杀的一笔。自此之后,全国文稿市场迅速建立,优稿优价渐成行规。以墨作海,以笔迎潮成为新经济时代文人的新生存方式,有效地遏止了当时“文人下海”的盲动。文稿竞价是继深圳土地拍卖之后的第二槌,第一槌卖的是土地资源,第二槌卖的是知识产权。文稿竞价竞出的百万天价让所有的人始料不及,搅活了中国文坛一湖春水,有料的文人从此不再“穷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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