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斌
加入时间: 2007/08/25 文章: 1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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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 2009-6-27 周六, 上午1:56 标题: 北海,摆地摊卖诗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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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纪实
□文/翁小筑 图/薛少锷
浪子经历让人感伤
夏至,下雨多日,好不容易等来了天晴。傍晚5点多,北海像往常一样,推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缓缓地停在广东教育学院的门口。在车架上,平放着一个黑色帆布包,上面摆着十多本诗文集,自行车上则挂着一块牌子———“诗人北海签名售书”。
时近黄昏,万家灯火已开始亮起。匆匆归家的人们,总会打量起这个看似有点古怪的卖书人。他身材高大,肩宽臂长,长发已稀疏半白,黧黑的脑门背面粗挽着一把长发,却仍有着马鬃与羊须般的飘逸与傲气。不时有行人停下脚步,翻看他的书籍,也有讨价还价的,他总是笑眯眯地摆手:“不好意思,我的诗不打折。”
没有海报、鲜花和铺了红布的大桌子,没有记者,也没有宣传炒作和手中拿着买到的书拥挤地排着队等待作者签名的读者。像北海这样的签名售书方式,的确颠覆了以往人们想象中的场景,“不要觉得奇怪,我就是自己写的书的书商,批发零售,自己操办一切,不好吗?”说到这样的售书方式,北海的语气中显然带着几分得意。
北海原名张继先,今年66岁。云南大理人,自幼喜欢文学并自学书画,最爱看的书是《徐霞客游记》。抑或是受徐霞客的影响,他的血液里始终流淌着“流浪因子”。“我是理想主义者,虽然我也有家庭,但觉得流浪漂泊更适合我。”说起自己的人生经历,一口带着游牧者口音的北海显得有些拘谨。
他中学毕业后到县文化队从事舞台美术的工作,后来一个老师为他的才气所动,便把自己的女儿———一个舞蹈演员介绍给他认识,而后结婚生子。但由于北海性格孤傲,终日沉迷于诗歌书画,不求名利,在文革被处理回乡后,本来对其寄予厚望的岳母态度开始转变,要求女儿和他离婚。爱他至极的妻子当时已怀胎8个月,在百般无奈下喝下了农药,虽送去医院抢救,但隔几天后因分娩血气过虚而离世。
“我这辈子,她会永远留在我心底最深处的地方。”说起亡妻,北海难掩悲伤的表情,从他的诗集中,也随处能见到他的思妻之情。妻子离世的次年,出于找个女人照顾年迈母亲的“私心”,北海同一农村妇女结婚,因为找不到共同的话题,而北海的生活方式与当时农村的价值判断格格不入,夫妻的关系名存实亡。
孤游各地卖诗为生
两次不幸的婚姻,从县文工队到报社编辑再到聋哑学校的工艺美术老师,经历了情感的打击和工作的挫败,让北海明白了一个道理,追求自由自在的浪漫天性无法让他更好地从事任何集体性的工作。1994年开始,他选择了孤游的道路,背上一个背包,骑上一辆自行车,他足迹纵横20多个省市,580多个县市,走访了300多位历史文化名人的故里和400余处历史文化遗迹、古迹。“我觉得一直在路上的感觉很好,因为在沿途,总有一些创作的灵感蹦出来,人嘛,真得到处走走的。”
旅行中,他每到一处都要去当地地方志办查询资料,考察当地的名胜古迹。在山东,平县东方朔的故里,看见祠堂和坟墓在“文革”中被破坏殆尽,只剩下一座土丘,他便建议当地政府部门加以保护和修复;在湖南道县,看到古村古寨不断地受到破坏,他立即向当地政府反映问题。“我觉得这些都是民族的文化,如果不好好保留和继承下来,那就可惜了啊。”
而来广东,北海戏说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因为之前有不少朋友曾三番两次地告诫他:广东是文化沙漠,千万别去。他半信半疑地来到广东,却发现这里是另一个天地。“呵呵,我觉得啊,这里的文化环境很开放,有一种城市的宽容,而不单单是用金钱堆积的城市。”从 2001年至今,北海在广州已经连续居住了整整八年,是他迄今为止游历的20多个省份中居住最长的城市。
在广东连州,他陪伴多年的两个破旧的行李包给人偷走了,更要命的是,在行李包里,他视如生命一字一句写下的手稿,包括游记12本,旅行记录300多首古体诗都丢失了。为了继续筹集旅行的经费,他来到广州,在广州的繁华街头卖诗。由于无力出版作品,他卖的诗都是即兴之作,一首诗几块钱或是几十块钱。尽管买的人并不多,但有陌生人给他一点资助,也有赏识他才华的知情人每月给他生活费,更有一个名叫“粥样”的人,拿出了1.4万元的赞助,忙前忙后帮北海编辑诗文集。
人在广州家有儿孙
“虽然在这里一部陪了我十多年的单车被盗了,在街边也遭过流氓的毒打,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广州有着很深的感情。哈哈,理由?没理由的喜欢。”北海爽朗地笑了,低头又跟前来买书的顾客讨论起诗歌创作起来。“像这些诗文集和散文,是出版社帮我出版的,但还要包销千余本,得靠自己卖。理解我的诗的人不多,但也有人经常跟我切磋,我就觉得特别的开心。”
当问及每天书的销售情况时,北海拍了拍胸膛,像小孩般吐了吐舌头:“呃,有时一天能卖十多本,有时就只是一本而已,都还好。”有一次,在街头卖书的时候,城管队把他的诗集给没收了,城管队长并没有训责他,而是隔天把书还给他的同时,对他说,看了他的诗集,觉得写得很有文采,只是希望不要在街头售卖。“其实,我能理解他们的难处,怎么说这也是他们分内的工作职责,卖书如果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城管不来赶,人又多,书肯定会卖得很好,关键是我觉得自己亲手卖出的书,知道读我的书的是什么样的人,在哪里,还可以切磋,多好啊。”
晚上 7点多,夜色已暗,北海收拾好书籍,慢悠悠地推着单车,回到自己在客村一个月300多元租住的家里。在昏暗而潮湿的楼房里,煮点清面,两碗下肚,洗个凉水澡,打开电脑,写写博客,看看网友的留言。为了能上网和网友们交流,他在去年学会了用电脑上网,打字。“我在老家的儿子和孙女,有时也会看看我的博客呢,不过,我在外面漂,他们也支持我,我,自由惯了。呵呵。”
每年如果有空,他会回老家云南住上一两个月,然后再回到广州来,广州这个城市,对于他来说,已是第二个故乡。他说,每次经过购书中心的时候,他总在想,如果有一天,他的书能够从街头摆到那里,能够从单车的后架移到书架上,那该是多么值得期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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