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海日记》（组诗）浙江 苗红年

[苗红年]

《航海日记》（组诗）

浙江 苗红年

《小渔村》

拂晓，大海在为自己的鲜亮肌肤着迷
月色堆积起来了。阳光流失在外
一些出海的船队随东方一起破白
风暴带着妻儿远走他乡
流浪的传说到处寻觅旧时的汛期

像码头上每天闪现那个的渔贩，把
一条平滑消息当作鱿鱼出卖
再而三，街巷已被婆娘清洗的衣服遮蔽
现在，潮声中这些睏睡的石屋
多么安详：瓦片鱼鳞般发出古色
偶尔有雨水隐匿其中，苦难神情如此幽蓝

不久天色也照明了暗旧的院落
光辉从一边泛滥过来，越过杂草坦荡的土坡
在梦境堆叠的路上扔着、喊着，游泳者
象一些贻壳上剥落的皮肤
预言连续以后
接过晨曦，就把今天一同凉晒到洋面

小渔村，你这失落凡间的神灯
傍着多少光芒万丈，潮水般湮没了自己
甚至喜悦也是悲苦的，当泪流满面
当缕缕信风把一面
孤独的帆热情地吹响
只有空心的贝壳在把今日的辰光计算


《致大海（或W）》

和窗外飘过的那抹春意不同
我熟悉她昨天的容颜，在故乡的码头边
与她一别，清澈的眸子突然涌动了一下
不安的话语噎在黄昏暗淡无光的浩淼里
此刻似有浪花在恍若盛开
或已经落下。但暮霭沉淀
寂静的礁崖上停满待潮的白嘴鸥，
等待的宁静。一触即发

听见潮音四起，但眼前分明是山峦连绵
那片刻幸福，温暖得像传给我整页的家书
渴望的细节被记忆重新修葺
一朵微沫的浪花，集聚盲目的雨水
把所有的春色淹没

只有这暗渡陈仓的大地，带着种子、迷茫
和鲜活的蚯蚓赶赴郊外
在某个不复存在的旷野里
劳作到天亮，也把我的不眠带入

架起缠绕枝藤的花架。潮湿的花朵
不久将挂满其中
那潮湿的嫩芽迎风而长
一瓣已干枯。它干枯着
它没有死去。只是记忆出了些差错


《礁石》

夜的皮囊里肯定藏着星星般发光的金币
要不，这个失明的盗贼不会坐等打劫

伸手摸呀摸，索性来个里外倾覆
浓浓的原浆淋湿了他的眼睑

累了一天，拉起白茫茫的被褥
不小心露出脏黑的脚丫

灯塔在肩上打着迷昏的盹，鸥儿醒着
沉醉的时刻有了齐耳的恋情

洄游的鱼群，像一支溃败的士兵
家园沦陷，礁石疮痍

浪花是他无及看顾的马匹
争断缰绳，跳槽而去

一望无际的牧场上
到处飘扬着它们迎风呼啸的鬃毛

这个月色泯灭的辰光，灵魂们出来散步
像一束比黑暗更暗的影子

涨潮时兴高采烈
退潮露出几根伶仃瘦骨


《航海日记》

晕眩的甲板上，麻子脸的时光在倚舷作呕
在这篇船长日记的扉页中写着：
“小心，此处布满暗礁”
但此刻正好涨潮
一只海鸥欢快地掠了掠沾染晨光的尾翼

这回，搅动世界的声响
是来自褐藻们拥抱一样的缠绕
很多触须像一片狼藉的的乌云
开放在巨大的院落里。是风
撕下自己的重量
或者浮沫于上，或者慰藉四处
礁巢深处，它不允许那掘洞的海葵
把藤蔓似的气流逗乐虾蛄
不允许燕尾螺作为一枚枚枢轴楔入
狂野与寂静的交媾

每朵浪花的血管里都蠕动着风暴的脉搏
暂且的激越被打包成册
翻开海鸥鱼肚白的时刻表
这些天来，开往天际的旅途
总是会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不是东南风来的太迟，不是情窦初开的伙计
又将木舵遗忘在岸上
为她操守的航行顺流而下，鱼刺中的短句
成了她最难言的哽咽


《浪花》

骄弱的浪花。一朵
在风中摇摆
像丛林深处穿过密枝滚落的阳光
被一只途经的鸟儿轻轻啄食。更多的时候
它会从低处反弹过来
试试自己的弹跳力
可微风还是没有帮它带出这片细小的清凉

直至消失在这片清凉里
我已找不到它刚才的喜悦
一丝丝潮音，仿佛黄昏的叮咛
将礁岸上的跫音
唤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