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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路上的诗人]──诗人商禽访谈录 紫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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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正文
皖南



加入时间: 2009/08/08
文章: 87

文章时间: 2010-7-01 周四, 上午6:00    标题: [玫瑰路上的诗人]──诗人商禽访谈录 紫鵑 引用回复

商禽(1930年-2010年6月27日),原名罗显烆,1930年出生,原籍四川珙县。曾用笔名罗砚、罗燕、罗马、丁戊己、壬癸等,被称为文坛「鬼才」,是台湾「现代诗运动」初期的健将。他16岁从军,20岁随部队赴台,曾作过编辑、码头临时工、园丁,卖过牛肉面。曾加入创世纪诗社,退伍后次年应邀至美国艾奥瓦大学作家工作室研究两年,返台后曾任《时报周刊》主编。
妻子为诗人罗英,生有两女,但后来以离婚收场。
一生只出版过《梦或者黎明》、《用脚思想》两部诗集,及增订本《梦或者黎明及其他》和选集《商禽.世纪诗选》、《商禽集》及《商禽诗全集》,作品译有英、法、德瑞典等文。
晚年创作不多,热衷古董收藏,最宝贝的收藏就是明朝的《十竹斋画谱》。

[玫瑰路上的诗人]──诗人商禽访谈录


台湾资深诗人商禽先生27日凌晨病逝台北新店。他的辞世让我非常哀痛,因为他是第一个接受我采访的老诗人。谨记。

紫:阅读您的诗,每一首都感受到您对生命及宇宙的感叹和认知,彷佛是一个旁观者,一个「他者」在说「诗」一般。能否谈谈您对生命的体悟是否来自战乱的颠沛流离?或者是自身的孤独及精神深层的特质?

商:一般说来,我没有所谓的「他者」。因为在写诗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的独语。常常有些研究现代诗的人,都把「他者」用上去。中国传统诗人,极少有把「我和谁」表现在字面上。
记得很多年以前,张晓风开了一间咖啡馆,店名就叫做「我们」,她请我去说几句话。我说在中国文学里面,没有「我们」,发言者是自然透露出来的。就像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是对自己的感慨而说话,而不是像西方一样用我的话,对你们讲话,要你们认同我,所以说我们。中国诗人很少有对群众说话的机会,所谓「他者」就是他自己。隐藏内涵的方面,有一点点是受了张爱玲影响。
我想家庭因素也有关系,因为我是老二。老大挨打,老么受宠;老二没人管,只能穿旧衣服。
还有我的文学阅读是在十五岁以后,在那之前没有读过所谓的新文学。十五岁时在成都,我在军队被软禁,从甲部队捉到乙部队软禁。在书库里面找到冰心、鲁迅的著作,《福尔摩斯侦探》、《人猿泰山》等;看冰心《繁星》、《春水》,看鲁迅《阿Q正传》、《吶喊》。一面看,一面淘汰,结果留下一本鲁迅的散文集《野草》。在《福尔摩斯侦探》学会推理;《人猿泰山》知道怎样从野蛮走到文明,泰山如何从父母的遗物中辨认文字。
我有一种想法,是不是命运的乖舛支持我,给了我很多文学的灵感。但我觉得这反而是幸运的一面。

紫:商禽先生您曾经卖过牛肉面,在现实生活与诗人的心灵探索中,您如何处理那些矛盾与冲突?如何一边为生活困境打拚,又一边写诗?您如何来看待现实人生?

商:我卖牛肉面和心灵探索之间,不会有太多冲突,也不会有什么的关连,只是现实生活的一个例子而已。我从军队退伍下来以后,还做过码头工人,那是很吃重的工作。在行的工人背水泥20公斤三包,我只能背一包,背不动啊!又太热,结果被工头辞退。
后来码头工头,替我想个办法,就去卖走私进口的香烟,带到台北的「诗人咖啡屋」推销。可是没多久就没人有兴趣买了!之后又去普天出版社书店当捆工兼编辑,因为意见不合,我就离开那家书店。然后到有外国人家里去做园丁,想借机会学英文。
没有退伍以前,我在外语学校做过文书上士,在校长室写课牌,做大型广告牌。我写西班牙文、英文、意大利文、法文、德文照字描,每个月换一次。那时约1950年,曾自修法文。法文看书可以,也好念。

紫:在前辈诗人口中得知,您于军旅时期,在站卫兵时,时常仰望天空,内心是否有什么样的秘密?在星夜下,您是否从天空中领略到诗的无尽及其奥秘?

商:我有一种本领,在家乡时,没有书可读,就在书库找到残卷小说、散文,书残缺不完全也照读不误。日文也是这样读,只认汉字。
我写诗,都不是坐在桌前,而是在站卫兵时,想到什么,找机会写下来,再经过淘汰。卖牛肉面时,也是一直在思考,再写草稿下来,但这样诗的活跃性就会减少。我在一首诗完成后,就把它定型了!使它少了很多活动空间。后来,我才改用一些半自动性技巧,用意识流的方式,让意象跳跃,不去考虑它的关连性,让它流动,就像〈遥远的催眠〉那首诗。

紫:有人称您是超现实主义诗人。而您却说:「我不是超现实主义者,而是超级现实或更现实、最最现实。」这样的回答,似乎跳脱了一般诗人思考的范畴。这是因为生活的体认,让您超越了自我本身吗?

商:人的真实存在不仅仅是一个躯体,还有一部分藏在身体里的东西。要把这两种东西同时混合,才算是全真。所以我说这就是超现实主义了!这「超」的意思就是我们常说的「超酷」、「超美」。其实超现实才是真正的现实。还有一种是暗暗地发生在心底,把它挖掘出来。
现代主义的派别很多,每一派都有它的标准作业。例如:绘画上的抽象主义、绘画上的超现实主义,不仅在绘画上呈现全真,也呈现内心之中隐藏的事物。那超现实主义的诗,也应当依照这个方法。但有时候,人是很复杂的,只管得了表面,管不了内心,所以说这样的派别,应该自我囚禁。
现代主义专心一意的破坏传统,破坏规律。有些人不能依从派别,就以后现代为例:古今并用。台湾还算经过现代主义洗礼,把中国古典及西洋古典、中国现代及西洋现代主义全部融合在一起。所以去年法国就有出一本这样的论述《悠游印象世界》。
1949年以前,中国新诗革命,算是成功了!但可惜的是,到了毛泽东时就切断了!台湾有十几个现代派诗人,中国大陆老一辈诗人,却一个也没有。
超现实主义是源自于弗罗伊德的心理分析,而诗人在创作时可以做白日梦。除了感官自觉的印象以外,他心里还埋藏了很多现实,这还包括弗罗伊德说的「性」。实际上这是一套学问,专门从梦里分析你潜藏的爱恨。这梦,并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而是潜意识心里的渴望。
我的研究是:解中国的梦,跟解西洋的梦并不一样。例如:有一次我梦到「牙齿」掉了,是因为我对某一件事情有「羞耻」感,要逃避羞耻之心而梦。

紫:请问您如何看待中国字的诗语言与外国文字诗语言的差异性?

商:西方人把象形文字当做中国人基本文,认为没有进化太多。他们甚至有优越感,认为拼音文字才是高级的文字。拼音文字要表达的时候,语态就比较固定,却没有办法表现出梦的淡出、淡入。我认为在没有成为意象以前,我觉得有一种前语言前文字,在梦境里头,意象不断出现,不断呼唤,就会出现淡入及淡出这种情形。因为中国文字是以象形文字做基础,所以才会不加以解释,直接用意象呈现。

紫:我在网络上,常看到有些人写的诗,常常自创语词,让人看不懂摸不着头绪的语词,您有什么看法?我在看的时候,会觉得这诗是标新立异的想表现这些东西,后来我发现几乎每首诗都是同样手法,有点像日文,动词摆在后面,您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吗?

商:古典诗文里,也有光是意象语出现的发生。第一个出现,第二个出现,第三个出现,就像电影蒙太奇手法呈现一样。例如单独意象:风、雨、云、桥、门。没有形容词、动词,都只有意象。超现实主义也会用这种方法,它把表面上看起来不是用这系统的意象,将它并列,产生新
的意义,就像变装秀。有些作品变装频繁,这跟个人的情感复杂有关。有时故意要让它错误,这是一种方式。或自己根本不知道的错误。
在自动语法里面,有一些是自己想用异化来变质,那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错误,仍然在前语言阶段,在限制的规范里故意发生犯错。我的〈逃亡的天空〉这首诗就是。
在现代派有六大宣言,有些人跟风跑,没有主张,就仿照人家的句子。但是如果给他好的环境,接受别人指责他的错误,在往后创作的过程中,偶然发现自己的不真实,还是可以改变过来。

紫:马悦然教授曾经提及,他最喜欢的台湾现代诗人纪弦、洛夫、痖弦、周梦蝶、郑愁予之外,就是您了。并将您的《梦或者黎明及其他》诗集其中一首〈冷藏的火把〉在1992年译成英文。请您谈谈与马悦然教授的交往,及〈冷藏的火把〉这首诗的创作背景及其蕴涵?

商:马悦然有一年到台湾来,开了一个中诗外译的会议,我没有参加,后来主办单位找人陪马悦然吃饭才认识。马悦然自己写这段往事时是说,他远远看见我走进来的时候,就告诉大家,「如果他(指商禽)是诗人我就翻译他的诗。」
饭局之后,季季就说,商公啊!你把你的诗集交给我,我帮你寄给马悦然。那是1990年。1991年3月他写信给我,他有些问题看不懂,我说那有些句子应该是台语的诗句,例如〈无言的衣裳〉里面就有「飘流到叨位……」这首诗是有一次去夜游,在三峡的小旅馆喝酒,半夜啊听见有人在江边搥打衣裳。
其实〈冷藏的火把〉涉嫌借用鲁迅《野草》的〈死火〉诗的印象。这在最早编辑第一次《梦或者黎明及其他》,有放进去。后来,改革开放后,又看到鲁迅这首诗,为了避嫌,我将这首诗改过,形成两首不一样的诗作。火把是非固体性,非液体,也非气体的。这火把是在燃烧的状态中冻结了!
有一次马悦然带国外出版商来到台湾,跟我谈版税的问题。当时,书已经出来了,在谈签约时,他问我要多少版税,我说,一瓶酒。他们帮我出了我两本诗集,两本都用《冷藏的火把》当书名;一本瑞典文,在斯德哥尔摩发行;一本英文,在伦敦发行。因为对方出版商也是一个诗人。我现在有四种语文的单行本,瑞典文、英文、法文、德文。瑞典及英文书名是《冷藏的火把》,法文与德文书名是《梦或者黎明》。还有另外一本是法文版《哀伤的鸟儿》。
法文的翻译者,我们认识得很早。在1977年的时候,黎明书局的总编辑李牧,他是留法的。有一天,有一位法国女士艾梅里要找我,因为她翻译了我的诗作,并央请李牧介绍让我认识。那时,其实她已经翻了我十几首诗作,在1978年刊登在法国最重要的诗刊上面,后来就出版了我的专辑。到了1992年时,她又找了另外一个出版社,从我全部的诗作里面,选出了六十首,出版第二本法文诗集。
本来我第二本诗集是要用《逃亡的天空》,后来被另一家出版社,出版中国新诗,经过我同意,用了《逃亡的天空》。我只好改成《梦或者黎明及其它》。2003年7月在鹿特丹参加国际诗歌节,会后,有人来找我签约,没谈成。说穿了,这些出诗集的条件都很低,甚至连版税也没有。本来带了20几本诗集,在会场卖光了!回来后,一位德国诗人,把一位德国翻译家的地址给我,要我把自己的诗集寄给这个德国人翻译家。今年,他突然给我消息,说《梦或者黎明》已经翻译好了,也找到出版商,将《梦或者黎明》寄来,并没有谈版税问题。实际上,德文版的《梦或者黎明》是采用尔雅版的《商禽世纪诗选》所译成。

紫:在现代诗人中,有很多人都喜欢画画,您也是其中很特殊的一位。记得您曾画过一幅自画像,在《创世纪》当封面。请您谈谈在什么样动机下,让您想要自己画自己?

商:其实我很早就想自己画自己。有一次在联副,看见有人在画诗人的画像,我想不如自己画。
诗人创作,是用文字来描述诗的意象,把文字可视化。现代诗现在多半是可视化,而不再是声音化。所以每一个诗人大概最终的愿望,就是做一个画家兼导演,把声音、形象、色彩全部表达出来。
我曾经自我练习画手,很早以前像发疯似地喜欢画画。九岁十岁之间,喜欢画鸽子。因为鸽子的胸部美得不得了,线条又很难表现,我一直重复不停的画它。鸽子也像女人的胸部一样,刚刚好就好,大小要匀称。然后,我又对着指头学素描,画风有点像Klee的细线素描。刊在《创世纪》封面上的自画像,是幅水墨画。

紫:请问您在写散文诗及小诗之间时如何拿捏?

商:节奏。韵是天然的感觉,不是故意去编造的。就像〈遥远的催眠〉这首诗,先订下形式,然后让内容自行的发展。散文诗就是抓住一个意象,变异,异化的可能性,把描写状态改为叙述状况。故意让它散文化,但还是要有散文诗的味道。
意象就像滚雪球一样,认真作业,将它发展,让它自己浑沌,滚动下去,有些时候,也帮助它滚一下,然后再达到激动的阶段。总之,意象及声音都要到达一个饱和点,就像是水的表面张力那样。太多了会溢出来,太少了不会溢出来,让它产生张力,这拿捏在于阅读与观察之间。
在我心目中,现代诗的形式,能够做到五绝20字,是小诗的理想极限。与行数无关,也跟排列也无关。你看纪弦说过,「新诗是移植之花」,它是有道理的。从诗的排列上就已经划分了中国古典传统诗作与现代诗作的面貌。
诗名我都是最后才放上。先有诗题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一般先有题目的时候,就会自我设限,但也没什么不好,全凭个人。
有很多散文诗,很像寓言。有人说舞蹈是诗,走路是散文。但是现代的舞蹈家已经没有韵文的语言。这是一种全面性的革命,像芭蕾舞蹈家,垫脚、抬腿、旋转一套公式。这些动作加起来,一起变化组织,根据舞蹈的内容编辑,成为优先成员。而现代舞,就随着自己身体的发展,以及节奏的安排,把所有的能量都表达出来,而不是用垫脚、抬腿的功夫。

紫:请问您对于散文及散文诗如何分辨?

商:散文跟散文诗说起来名称不同,但它的内涵及表现性,只有一点点差异而已。
有些诗人将散文当诗,用分行来排列,隔20公尺时,看起来像诗,临近一看却不是诗。实在没有必要将它排列成直型状。写首诗叫做花,然后将它排列成一朵花,这没有意义。一只鸟从天空飞过去,一个字一个字排列过去,这也是没有意义。因为中国文字,主要是在它的形象。文字本身是有形象的。你看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它有形象,是个概念,是背景,也是时间,这「自然」是个很大的诱惑力。

紫:台湾有很多文学奖,您对这些文学奖有什么看法?

商:有好处,有坏处。用金钱做诱饵,产生创作的动源,一般说起来不太正确。但是从其他方面来看,这又可以刺激他创作的欲望,然后去发展他的良知与良能。写好诗之外,还必须有良知,在这社会里面,否则都是空话。用一些文字堆砌,那是没有意义的事。还有一种表面上受金钱诱惑,但在诗中又看不出来时,那就凭作品本身够不够水平、成不成功,不管他是否受金钱诱惑与否,来断定好坏。
不过我们在参与的态度上,有人一开始就猜测哪些是评审,他喜欢什么东西,要写怎样的作品。这种动机是有问题的,因为投其所好。现在几乎太多文学奖了!宗教界征文,企业界也在征文,几乎全面性都是诱饵。
我想要用平常心去看待这件事情。文章可以表现出一个人的灵魂中心。碰到征文活动,他提供了一个学习及补充自己不足的东西,是可取的。可以去尝试看看,多少也可知道个人的功力如何,这也是一件好事。譬如:宗教文学奖,以前很少人写,现在也很多人参与,包括一些教徒。

紫:根据您的观察,您觉得做一个现代诗人,现在最欠缺的是什么?您期许他们朝哪一个方向发展?

商:我对年轻诗人还是充满希望。可是,他们并没有从错误的尝试之中,去获取经验。我给他们的建议是:大胆的写,不要配合社会的要求。而自己如果关心这个社会,学会如何去关心及实践,自然会找到写作的方向。但是太过快口、讲大话,还是没有用的。

2006/09/16


〈商禽散文诗选〉


冷藏的火把 ■商 禽

深夜停电饥饿随黑暗来袭,点一支腊烛去冰箱寻找果腹的东西。正当我打开冰箱觅得自己所要的事物之同时突然发现:烛光、火焰珊瑚般红的,烟长发般黑的,祇是,唉,它们已经冻结了。正如你揭开你的心胸,发现一支冷藏的火把。

电锁

这晚,我住的那一带的路灯又准时在午夜停电了。

当我在掏钥匙的时候,好心的出租车司机趁倒车之便把车头对准我的身后,强烈的灯光将一个中年人浓黑的身影毫不留情的投射在铁门上,直到我从一串钥匙中选出了正确那一支对准我心脏的部位插进去,好心的出租车司机才把车开走。

我也才终于将插在我心脏中的钥匙轻轻的转动了一下「咔」,随即把这段灵巧的金属从心中拔出来顺势一推断然的走了进去。
没多久我便习惯了其中的黑暗。

原载2006 年《乾坤诗刊》第40 期

[玫瑰路上的诗人]---采访商禽侧记

  昨日半夜,父亲闹肚子疼,我开着车子,带他与焦急的母亲一块上县立的亚东医院。经过一夜折腾,本来打算取消下午与林焕彰叔叔去采访商禽伯伯的行程,却怕已约定的事情,没有去,会过意不去,只好打起精神依约前往。

  我与林叔叔约在捷运新店总站,由他开车前往商禽伯伯居住的地方。车子过了安坑交流道,经安康路。安康路因道路狭小又车多,约莫过了十分钟,才在告示牌上看到玫瑰路。其实安坑这一带的山坡上,有许多别墅及楼房林立,只是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到这里相当拥挤,除了楼层不是很高外,彷佛行走在香港坡道的阶梯上。

  商禽因为患帕金森症的缘故,脚不太方便,走路很慢、很慢,看到他这么吃力的行走,彷佛一只受伤的豹子,缓慢的爬行在屋内书林中。我内心又酸又疼!商禽真该需要有一个看护照顾他呀!不过,他的眼睛却像豹子一样炯炯有神,眉飞色舞的双眸,有着天生战士的神采。

  一阵寒暄后,我便帮忙把带去的水果放进冰箱,将下午茶的点心打开,放在茶几。然后备好录音笔及相机和拿出访问稿,开始天南地北的聊着。

  我们谈到商禽当年战乱时颠沛流离的孤独,也谈到现实主义及超现实主义与超超现实主义的迷思,聊到军旅时期站卫兵时仰望天空的思索,还有他对甲骨文的着迷与研究,及一张画得像豹子一样的自画相的缘由和对年轻诗人的期许。

  我们聊得很开心,分享国外有人帮商禽翻译作品,也照了许多照片。时间不停地在流逝,到了该告辞的时候!可是我心里好舍不得,放不下他一个老人家将要面临的黑夜。

  回程玫瑰路上没有看到一朵玫瑰爬进我眼帘,而那些寂寞啊!却开始哀叹啃咬。我无法想象,在我及林叔叔离去之后,门后那只眼睛渐渐变混浊的豹子,缓慢爬行在屋中书林,慢慢地关上客厅的电灯,慢慢地走回到餐桌,扭开照在餐桌上的乌丝灯,慢慢地坐在餐桌前读书、写字、吃饭……。他将如何渡过每一天的病痛及难受的处境啊!?还是像在访谈中一样,重复地念出陈子昂的诗作〈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怅然而涕下。」

  车子从玫瑰路出来,回头经过安康路,忽然看见周梦蝶一抹蓝色的长袍杵着拐杖在过红绿灯。林叔叔笑着说:「周公好像古代诗人。」我心里想:「一只轻松自在的蝴蝶飞出来散步了!而一只豹子却只能守着屋内书林。」而后,我又想到:「这沿路住的诗人真多啊!管管及年轻的妻子菁菁和小男孩也住新店花园新城呢!」然而三个人的人生际遇竟然是那么地不同。

2006/09/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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